《她沒有想死,只是不想活》 第1章|林俞晴 雨从凌晨四点开始下,细细地像猫舔人的舌头,软黏、黏湿、烦人。 林俞晴站在自动贩卖机旁,点了根菸。她不喜欢雨,但比起湿,她更讨厌「被说教」。 一个月前有人对她说:「你才十八耶,应该去读书、打扮、谈恋爱。」 她往对方脸上把整杯奶茶泼下去,然后被那份咖啡店兼职开除。 ** 她现在的工作,是便利商店夜班,晚十一点到早七点。 这份工不问她高中肄业,不管她户籍空白、不查她父母联络方式,只要她在柜檯后不睡着、不跟客人吵架,就算合格。 她一开始真的努力过:准时打卡、不抽菸、把制服烫平。维持了五天。 第六天开始,她坐在收银台后,打开手机,开始抽第一根菸。 她想:反正不会有人关心。 反正没人管她这一条狗,是不是现在就在后巷吃垃圾。 ** 凌晨三点半,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进来,笑着摸她手臂。 「你几岁啊?这么晚值班,很辛苦吼?」 林俞晴眼神没移动,手动作却很乾脆—— 她拿出柜檯下的空纸杯,一巴掌拍在对方脸上,啪一声。 「操你妈滚开,再碰我就让你他妈断两根手指。」 男人吓了一跳,骂了一声「神经病婊子」,踉蹌离开。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,点开IG,看到别人打卡吃寿司、泡温泉、买精品。 她只剩下一个念头:「去你妈的全世界。」 ** 她没朋友。她不信人。她的头脑里只有「撑到下班、撑到月底、撑到下一次不被赶走」。 有时候半夜回家路上,她会经过一座桥,下面是高速公路。她想过很多次: 跳下去会不会痛? 不会吧,很快就死了。 但要是断手断脚没死掉就麻烦了。 所以她没死。不是因为不想,而是因为不敢死得不乾脆。 ** 手机剩11%。 她点开外送平台的优惠区,看着每一样都「满百折20」,然后关掉。 口袋里只剩一百七十三块。那是她今天所有的财產。 还得留着搭车回去、买一包便宜的超薄菸、一罐即期牛奶。 胃又开始痛了。她不记得上一次正餐是什么时候。 她在仓库里蹲下,菸点着,看着墙上的破电风扇转一圈又一圈。 她骂了一声:「操。」 ** 这就是林俞晴的十八岁。 不是叛逆,是她从来就没人教过什么叫「正确」。 她不觉得自己有价值。她只知道——如果她不兇、骂脏话、不装狠,她会被世界踩进地底下烂掉。 她每天都在烂掉,但没人看见。 也没人会在乎。 第2章|林俞晴 「俞晴,这班你不能上了,店长说不想看到你。」 「操你妈啦。」 她把制服往地上一丢,转身就走,连最后一笔工资都懒得问。 那不是她第一次被开除,也不会是最后一次。 她很清楚自己的嘴巴很臭,脾气很差,动不动就暴衝—— 但如果她不这样,她根本撑不下去。 因为世界根本不会给她一点空间。 ** 她提着背包,搭上末班公车,整个人像个废弃塑胶袋一样晃来晃去。 头发湿黏,外套湿了一半,窗外全是反光的街灯和模糊的人影。 她靠着玻璃窗睡了一会儿,醒来的时候,嘴角还残着一点烟味。 她下车后,走回那间她暂时借住的中继套房。 屋里没有灯,没有窗户,床垫上还有上一个房客留下的咖啡渍。 ** 她坐在床边,把鞋踢掉,掏出仅存的一百块。 她没户口,没保险,没帐户,钱只能藏在鞋垫下,像是某种小偷的恶习。 她打开手机,滑进聊天室——一个专门找短期打工的匿名社群。 她传了几句:「谁有今晚急班」「不怕脏的都来」「吃苦耐操都OK」 没人回。 她滑到自己老帐号,看见几个月前的发文。 那是她最后一次尝试融入群体——开玩笑、贴自拍、回覆八卦。 她写了一句:「我是不是很废。」 底下一片空白。 她那时才发现,连当一个「被讨厌的人」都不是,她只是不存在而已。 ** 凌晨两点半,她还没睡。 天花板漏水,水珠打在塑胶灯罩上,滴、滴、滴,像心跳。 她突然想问:「如果我就这样死掉,谁会知道?」 她很久没哭了,哭很丢脸。 但今晚有点不一样。 眼泪像鼻水一样流下来,她没控制,只是看着那滴水、菸灰、床单上的脏污,一起模糊视线。 她低声骂了一句:「操…我他妈到底干嘛还活着啊。」 ** 然后,她把手机萤幕打开。 陌生人那天给她的讯息还在:「如果你厌倦烂下去,就来。」 她看了很久。 不是因为动摇,而是她突然意识到——她连怀疑的力气都快没了。 但她还是没去。 她又抽了一根菸,说服自己:「不要去。那一定是变态。」 她想睡了。 但心里那句话挥之不去: 「如果你厌倦烂下去,就来。」 谁啊?你谁啊? 你他妈凭什么看出我快撑不住了? 第3章|沈柏川 早上五点四十七,沉柏川睁开眼睛。闹鐘还没响。 他从来不靠机械装置来叫醒自己——那代表控制权交给了外部世界,是他极度排斥的状态。 他起身、洗漱、淋浴、擦乾、量体脂、刷牙时右手会同步开资料夹复诵英文段落。 这是他从十三岁养成的习惯。不是为了学语言,而是为了确认自己依然可以多工稳定运作。 他的早餐是无糖优格、葡萄柚、水煮蛋——无例外。 穿衣服时,他选择深蓝色西装,领口刚好卡住喉结一毫米处,打领带不超过14秒,鞋底有一道定製压纹,他知道每一针每一线来自哪间工坊。 — 今天是他回台湾的第23天。 前22天,他已完成以下事项: ?进入家族董事会、重组三个核心部门 ?开除九名高阶干部(不解释、不拖延) ?与银行开会时重新拟定地產再分配条件,利率重新洗牌 ?开始个人资產内部转型——将全副资金逐步转移至核心资產,避免不稳定外部干扰 他不焦躁、不急于展现权威。因为权威不需要展现,它本来就存在于他的一举一动里。 — 他在27岁这年,已经实现了一般人终其一生无法触碰的条件: ?顶级名校博士毕业 ?控制超过50亿台币的资本操作权 ?没有道德包袱,没有人情绑架,情绪精准到近乎非人 他知道自己太稳定,稳定到无聊。 他无法爱,也不相信浪漫。他对「关係」这种模糊结构没有任何信仰。 「人与人之间不是信任,而是协议。」 若对方无法有效回馈、製造稳定交互关係,那就是无用变数,应该排除或矫正。 ? 他喜欢「可被预测的混乱」,但不容忍「失控的烂掉」。 这也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原因。 第4章|那個骯髒的生命體,為什麼還活著? 那天他是去视察某个即将收购的老社区。 他原本没兴趣。下层空间的布局、民宅老化程度、建商转移成本……早就有数据模型。 但他有个怪癖:他会亲自观察人。 因为「数据不会说谎,但人会。而人怎么说谎,就是他们价值的地方。」 那间便利商店只是路过。 他看见她时,第一反应不是兴趣,也不是注意。 只是皱眉:这种人为什么还被留在线上? 她蹲坐在仓库边抽菸,头发打结,制服皱成一团,眼神涣散。 没有敌意,也没有警戒——她连防备都放弃了。 他站在那里,三秒鐘,就能判读她整体结构: ?情绪闭锁 ?长期缺乏信任与监管 ?无组织作息 ?停滞人格 ?毫无目标驱动 这不是「叛逆」,这是「退化」。 「这种人如果进入社会系统,只会拖垮整体效率。 他们活着,不是贡献,是耗损。」 他看过太多这样的人。他通常不会理。 但那天,他心里出现一行句子: 「如果我愿意,我能让她变得完全不同。」 这不是慈悲,也不是一时衝动。 这是某种…控制慾望的骚动。 他回家当晚,命人把她资料全部整理好放到萤幕上。 看完后,他说了一句话: 「她不需要救,她需要再造。」 第5章|沈柏川的干預 他决定投下一个测试。 不是帮助。是植入观察点。 他要确认:一个废掉的人,若在适当时机接收到「秩序」的讯号,会不会选择被驯服? 所以他命技术人员简单黑入她老旧手机通讯APP,植入一条讯息: 「如果你厌倦烂下去,就来。」 (附上座标地址与门禁密码) 没有情绪、没有期待、也没有说明。 「这不是邀请。这是测验她是否还有行动能力。」 她若来,他会重建她。 她若不来,就让她继续烂死,与他无关。 — 沉柏川看着画面里那张监视截图。她坐在仓库地板,抽菸,打瞌睡。 他低声喃喃道: 「活着又不做什么的人,不如重新被製作。」 第6章|她不是想活,只是不想爛著死 她又点了一根菸,火机在手里打了三次才点着, 她吸了一口,结果呛到,咳得撕心裂肺,整个人蜷成一团。 「干…」她骂了一声,把烟头狠狠按熄在墙角的铁盖上。 那讯息还亮着。 「如果你厌倦烂下去,就来。」 她翻身把手机甩进被窝里,眼睛闭上, 试图不去看、不去想、不去让那句话继续黏在她脑子里。 但脑子就像坏掉的唱片机,不断重播那几个字。 像某种该死的命令——不是邀请,是追杀。 她开始自言自语,像疯了一样: 「我才不会去…又不是没看过那种局,说不定是要骗我卖身的。」 「去就代表我输了啊…我干嘛输?」 「我不烂,我只是运气不好,懂不懂?我又不是不努力…操你妈的。」 她捂着脸,呼吸忽快忽慢, 彷彿每吸一口气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霉味、菸味、汗臭味。 她有一种感觉:自己正在变成垃圾。 不,不是「正在变」,是「早就变了」。 **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,水珠从裂缝里滴下来,啪地落在脸侧,她没躲,也没擦。 「如果我死在这里,要几天才会被发现啊?」 她想着那个画面,想得很真实。 但心里深处,有个很贱的声音说:「不会有人发现。」 然后那句讯息又冒出来,像是顺着她的脑缝鑽进来的: 「如果你厌倦烂下去,就来。」 ** 她坐起来,突然站起来,又坐回床上, 手一把抓过手机,像是要打开什么,又硬生生按住萤幕不让它亮。 「不要去,不要去,你不是那种会去的人,别做梦了,」 她一边碎念一边发抖,像是在跟鬼吵架。 「你谁啊?你谁啊?凭什么给我希望啊?谁叫你这样讲的啊操!」 ** 她最后还是打开了手机,把那地址复製到备忘录里,什么也没写,只存了一行字。 然后关掉萤幕,把手机丢在床头,鑽回被窝。 但那被窝里全是湿气、霉味、还有她自己身上发出来的臭味。 她闭上眼,心跳还在跳,胃还在痛, 那行字,就贴在她脑门里,一个字一个字地亮。 她想:「再看看…如果明天醒来,还记得,就去。」 她一直没睡。 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。 手机电量只剩9%,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, 连漏水也停了,像整个空间都死了一样。 林俞晴裹着破毛毯坐在床边,眼神发空,头靠着墙,一动不动。 她不是睡着了,是身体关机了。 她听得到自己呼吸声,乾燥、粗糙,像是空气在擦过破棉布。 天花板上的霉斑在发光,或是她眼睛太红,分不清光影。 那句话还在脑子里: 「如果你厌倦烂下去,就来。」 她闭上眼睛说:「我没有厌倦。只是累了。」 说完,她站起来。 没有什么剧烈情绪,也没有什么决心。 只是像走去丢垃圾一样自然地,捡起地上的外套、把手机放进口袋。 她穿上鞋,鞋底破了一块,袜子湿的。 她打开门,没回头看。 第7章|那扇門之前,她什麼都不是 凌晨四点多。 城市还没醒,但风已经开始吹。 冷得像刀,硬得像石头。 林俞晴走在街上,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,像条碎掉的狗链。 她没拉帽子,也没遮脸。那没意义。她看起来不像人,只像一团会动的垃圾。 她走过三个捷运出口、一间关着铁门的早餐店,还差点被一台差点煞不住的计程车呛声。 「操你妈的没看到我在走?老子是空气喔?」 她吼回去,但声音发虚,连自己都没听清楚。 她走了快一个小时,脚底肿胀,腿像灌铅,风从她衣服底下灌进来,把她整个人掀得像破塑胶袋。 ** 那栋楼到了。 大理石外墙、金属边框、乾净到不像现实。 大门是玻璃感应式的,里面亮着淡黄色的灯,像旅馆大厅。 她站在对街,不敢过去。 不,是——不想让自己像个乞丐一样走进去。 她想转身,但背后是无限延伸的黑。 走回去,她只能去公园椅子上睡,然后等天亮被警察赶走,然后继续活一天再活一天,直到哪天在楼梯间烂掉没人知道。 ** 她走过去,手插口袋,站在门前。 门没感应开。 她掏出手机,手指冰冷,输入那串密码。 按键声「嘀嘀嘀」地响着,像心跳。 绿灯一闪——门开了。 ** 她走进去。 地板踩起来有回音,每一步都像有人在看她。 她低着头,肩膀收紧,像在偷偷潜入别人家。 她不知道哪一户,只记得密码后面附了三个字:「18楼」。 她按下18。 电梯静悄悄地上升。里面有镜子,她看了一眼就后悔了。 她眼神发红,嘴角有黑灰,头发塌着、外套皱巴、像刚从水里捞上来。 她低下头,抖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。 不是怕见人,是怕——她被看见。 怕那个看过她烂样的人,会说:「我早知道你会来。」 ** 「操你妈的,不要笑喔,拜託…你要是笑,我就转身走人,真的。」 她低声说,一边走出电梯。 整层楼只有一扇门。空荡荡的长廊,像医院深夜的加护病房。 墙上什么都没有,白、乾净、静得可怕。 她走到那扇门前,站了两秒。 「进去就回不了头了喔……」她低声说。 嘴角扯了一下,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忍。 「但我好像也没路可以回了。」 ** 她举起手,还没碰到门铃,门就开了。 里面站着一个男人—— 身形高大,肩线锐利,衬衫贴着结实轮廓,像是再多一点力气就能把门掀开。 但他站得稳、静、完美像一个静止的机器。 黑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,手錶精准卡在手腕正中央,连领口都乾净到像冷气口吹出来的风。 他看着她,眼神不动,也没任何波动。 「进来。门只开这一次。」 她站在门口没说话,心跳忽然跳得像破车引擎。 他语气稳定地补一句: 「继续往下烂,我不管。但只要你跨进来,你的行为就必须由我接手管理。」 她舔了舔嘴角,像动物最后一口气撑着: 「反正我也早就不会管自己了。」 她走进门。门关上。 从那一刻起,这场“人类重建工程”就正式开始了。 第8章|重建開始的第一天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。没有咔的一声,也没有铁鍊锁死的恐惧。 但林俞晴却感觉,自己像是走进了某种无声的牢笼。 她没有脱鞋。脚底是大理石地板,冷得像冰块。 整间屋子静得吓人,灯光从天花板延伸到墙面,全是藏灯,不刺眼,却明亮到一点阴影也没有。 乾净。乾净得她不敢呼吸。 她下意识往墙角退了半步。 「鞋脱了。」沉柏川的声音从侧面传来,不大不小,刚刚好。 她猛一转头,他正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,动作平静得像开会。 「蛤?」 「鞋。脱下。」 她愣了一秒,然后不情不愿地弯下腰,把鞋踢掉,袜子湿黏,贴在地板上像烂抹布。 他没看她,只转身走进客厅,语气平顺: 「走廊直走右转,浴室。先去洗澡。衣服丢在洗衣篮,洗完穿备品。」 她站在原地不动。 「等一下,这什么地方?你到底是谁?」 他回头看她一眼,眼神极淡。 「沉柏川。你可以记,也可以不记。反正你叫林俞晴。」 她本能地皱眉:「你跟踪我?」 「我观察你。」 「神经病吧你?」 他没反驳,也没解释,只是像陈述天气一样接着说: 「三分鐘后我会关热水。洗或不洗,你决定。」 然后他转身走进厨房。 ** 她站在原地,像被电打到一样僵住。 他没骂她,也没碰她,但她浑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。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人——不吼、不笑、不强迫,但句句话都像命令。 她咬牙往浴室走去,心里骂:「操你妈的控制狂。」 浴室比她住过的任何地方都乾净。毛巾摺成一致、洗发精无香味、毛玻璃擦得像新开的饭店。 她边洗边骂,一边小声说:「干你娘你谁啊…说不定你等下就要偷拍了…变态死了…」 ** 她洗完出来,穿上浴室门口的黑色睡衣,棉质,宽松,像医院的病人服。 她头发还滴水,地上不敢踩太快,像怕踩脏什么。 餐桌上摆了一碗稀饭、一块蒸蛋、一杯水。没有多馀东西。 沉柏川坐在对面,一手拿着笔,一叠白纸摊在他面前。 她皱眉:「你叫我来就给我吃这个?」 「你饿的话,就吃。规律饮食从这里开始。」 「我才不要你操控我吃什么——」 「你有选择过吃什么吗?」他语速没变,只是冷静地插嘴。 「你吃什么,不过是钱包剩多少买得起什么,或是店里剩下什么。」 「这里你吃什么,由我决定。从今天开始,你不再用‘选择’这件事污染你的人生。」 ** 她气得鼻子发酸,眼泪差点衝出来,但被她咬回去。 「你以为你谁?我又没欠你。」 他抬眼,看她一眼,语气仍旧温和平静: 「你不欠我。你欠你自己。那我就先替你管着,直到你有资格自己还。」 ** 他把那叠纸推过来。 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: 「行为矫正阶段一:日常作息、语言控制、饮食训练。」 她看得目瞪口呆,像在看某种精神病症候群文件。 「你真的疯了。这什么?我要是违规会怎样?」 他语气平稳到让人发寒: 「惩戒会根据违规程度分级实施。」 她嘴角抽了一下:「你…你是要打我喔?」 「不是“要”,是“会”。」 他顿了顿,看着她,眼神像扫描器: 「而且你心里早就知道,这是你唯一接受得起的方式。不是吗?」 ** 那一瞬间,她整个人像被剥开。 什么嘴硬、什么嚣张、什么“我才不信你”全卡在喉咙。 她的眼神晃了一下,下意识地低头。 「……你他妈真的病得不轻。」 她嘴里还是硬,但那语气,第一次没了刺。 而沉柏川只淡淡说: 「从现在起,你每天早上六点起床。现在五点半,你有三十分鐘可以休息。」 「这不是奖励,是给你适应秩序的缓衝。」 他站起来,把椅子推回原位,转身走向书房。 她坐在原地,一口气没喘过来,盯着那碗稀饭,咬牙说: 「干你娘的。你最好真能让我变好。」 她的声音还在发抖,但…那碗稀饭,她还是低头吃了几口。 因为她发现: 自己除了吞下去,真的也没别的路了。 第9章|你現在這樣,連當個廢物都不夠格 清晨六点,准时。 林俞晴是被敲门声吵醒的。 不是什么温柔的叫唤,不是「起床了」这种电视剧语气。 就三声,重、准、稳的「咚咚咚」。 她眼睛睁开,脑袋里像塞了玻璃渣,喉咙乾、脖子僵,背后的棉被还有一点她昨天没擦乾的水痕。 「操……」 她低骂一声,捂着脸,翻过身去继续躺。 门外没有声音了,像是那三声敲门只是个通知。 没有监视,也没催促。 她安心了。继续躺。 结果——五分鐘后,门自动打开了。 她吓得整个人弹起来,像被抓到逃课一样惊恐。 「你干嘛!」她骂。 门口站着沉柏川,穿着黑色运动衣,袖口捲到前臂,露出乾净结实的线条。他一手拿着平板,一手按下门边控制器。 「六点到六点零五分,叫醒阶段。」 他语气完全没有波动: 「你没起来,表示你选择由我处理。」 她怒了,头发乱、脸色苍白,但眼神亮着。 「什么狗屁处理?你以为这里是监狱喔?」 「监狱会给你放风。」 他把平板一收,淡淡地看着她身上的睡衣皱成一团,脚还在棉被里。 「起床十分鐘内,刷牙、洗脸、绑头发、换衣服。六点二十分吃早餐,六点半开始第一阶段基础指令训练。」 她整个人懵住了:「你、你他妈谁啊?我不是你员工欸——」 「没错,你没有薪水,只有重塑期。」 她站起来,举着手好像要吵架,但他只是用极短的句子把空气切断: 「再说一句无意义的话,今天午餐取消。」 她嘴张开,最后还是没说出口。 ** 洗手间的水龙头声音很刺耳。 她边洗边碎念:「操你妈的机器人…神经病…有病控制狂…」 还是老实刷了牙,洗了脸,头发被她随便抓起来绑。 她穿上备用衣服,白T黑裤,尺寸准得让她怀疑是不是量过。 回到客厅时,早餐已经摆好:燕麦粥、水煮蛋、一杯无糖豆浆。 她刚要开口抱怨「怎么又是这种监狱食物」,他眼神一扫过来,她下意识就闭嘴了。 ** 吃到一半,她尝试开口: 「欸,我昨天没睡几个小时欸。你能不能——」 「不能。」 「你连我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你就——」 「你想说的是:‘可不可以再躺一下’、‘今天可不可以延后’,这种话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五遍了。」 「你不是不行,是不想起来。」 「你从来都不是没办法过日子,是没有人强迫你过。」 ** 她整个人哑住。 那瞬间,比被骂还更难受。 她感觉像被剥光,甚至没有被骂的资格。 她低着头,开始狼吞虎嚥地把剩下的燕麦吃光。 沉柏川没有说话,只是低头写着他手里的文件。 直到她吃完,他抬起头,只说一句: 「从现在起,你说的每一句话,会被我判断成‘有效’或‘废话’。」 「前者,我会回应。后者,我会惩罚你。」 「——这就是你要活下去的第一条规则。」 ** 她盯着他,眼眶微红,指甲扣着椅子底下,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。 「操你妈的……真的以为你能治好我?」 「我不会治好你,林俞晴。」他语气低沉却准确地说。 「我会逼你亲手把你自己毁掉的东西一样一样修回来。」 「不然——你就自己滚出去烂死。」 ** 那一刻,她没有再骂。 但身体僵得像被冰冻,喉咙里的反击全都卡住。 因为她听懂了—— 他真的不是在管她。 他是在接管她。 第10章|妳不是在測他,是在把自己拖進地獄 早餐结束后,沉柏川没有立刻发话。 他把碗拿起来、洗乾净、擦乾、归位,全程无声,像机器。 林俞晴坐在餐桌边,左脚不自觉地抖着,双手藏在桌下,指甲死扣着椅子的下缘。 她想说话,但不敢。 她怕他又来一句「那是废话」—— 她不想再一次被打脸。 沉柏川擦乾最后一个杯子,放下布,才开口: 「你今天的任务是把书房那一百本书全部上标籤。」 「书单、分类、贴纸都已经准备好。九点前完成。」 她眼睛瞪大:「现在才七点欸?你叫我吃完饭去干这种事情?」 「你刚刚又说了一句无效语句。」他平静打断,「这是第二次。」 「你真的有病吧。」她暴躁起来,推开椅子,站起身。 「我不是来这里当你秘书的欸,我不是来帮你贴你他妈的书——」 他没回嘴,只抬起手,指向墙角一张折叠椅。 「违规第二次。惩处方式:坐静椅十五分鐘。」 「你、你他妈在开我玩笑喔——」 「拒绝执行者,延长为三十分鐘。第三次不执行,取消午餐。」 ** 林俞晴的脸白了一下。 不是怕饿,是怕自己真的撑不下这种节奏。 她不情不愿地走到墙边,把自己像垃圾一样摔进那张折椅。 椅子发出难听的吱嘎声。 她抬头看他,他也看着她,眼神平静得像清水。 ** 她心里有个声音开始往外爬: 「你就是这样,一有控制权你就以为全世界该照你走,对不对?」 「你不过是个爱管人的变态,只是你包装得漂亮一点。」 但同时,另一个更阴暗的声音在低语: 「你其实很想有人这样对你,不是吗?」 「你其实很想,有人不因为你烂就丢下你。」 她摇了摇头,把那些声音都赶走。 嘴上却又吐出一句:「我坐满时间之后要不要跪下感谢你啊,神经病。」 沉柏川听见了,但没回。 **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她坐在墙边,第一次被迫「什么都不能做」,只被放进一个静止的空间里。 没有逃避,没有该死的手机,没有任何让她可以分心的东西。 她开始想逃。 不是真的跑出去,而是逃到她惯用的角落里去:自嘲、装傻、摆烂、讲干话。 但那些东西在这里全部被拆解掉了。 她终于意识到——这男人是真的一点空隙都不给她。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看不起,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骂,但这种「被完整看穿」的感觉,像是有人在她心上盖了一个印章:「烂货」。 而她无法否认。因为她心里自己早就盖过这张了。 ** 十五分鐘结束时,他走到她面前,停下。 「你可以起来了。书房门口在右侧,工具都准备好了。」 她仰头看他,眼神像刀,但心已经没气力。 「你觉得你现在赢了是不是?」 「我没要赢。」他回答得很快。 「你倒是应该问自己,你现在这样,连输都输不起。」 ** 她站起来,没再说话。 走进书房的那一刻,她感觉自己像一条狗,被拴好项圈、第一次被带出家门。 但她没有掉头走人。 因为她知道——外面更没东西等她。 而这个男人,他说过的话,一句都没改过。 他像一台没有任何情绪的机械,却是第一个不肯让她用「烂」当藉口的人。 第11章|妳現在這樣,連被照顧都不配 林俞晴把最后一张标籤贴上时,时间刚好是八点五十九分。 她手指黏着胶,一屁股坐在地上,汗从下巴滴下来,整个人像刚打完一场没人看的仗。 她没有立刻起来。 她以为会有人来看——至少,会有一声「可以了」。 但没有。 整个空间安静到连她心跳声都放大。 她等了快一分鐘,终于自己站起来,走出书房。 ** 沉柏川坐在客厅餐桌前,还在看资料,桌上一杯水,没喝。 林俞晴站在他面前,开口的语气硬得像刀背: 「做完了。你不是最会记时间?八点五十九。」 他抬眼看她,点头:「完成得准确。」 就这样,没有「好」、没有「可以」、没有任何多馀的字。 她皱起眉,火气瞬间涌上来: 「你只有这样?」 「我他妈做完了,你一句话都没有?」 「你在装什么?想让我求你一句好话?你是不是有病?」 他看着她,不急不怒: 「你现在的状态,做完是基本,并不值得称讚。」 她整个人炸开: 「你是不是想当上帝啊?你是不是觉得你他妈高高在上,每句话都能定人生死?你这种人真的很噁心欸你知道吗?」 「你控制狂!变态!心理变形的失控仔!」 「你要是不讲话就不要讲,最好一辈子都闭嘴——操!」 ** 她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。 屋子里安静了两秒。 沉柏川放下手里的笔,语气乾净得像诊断报告: 「你刚刚那段话,内容过多、意图不明、情绪过重。」 「因此,取消今日午餐权利。」 林俞晴脸色一变:「你他妈说什么?」 「今天中午你不会吃到饭。」 他直视她,语气依然平稳: 「不是因为你骂我。」 「是因为你现在的精神状态,不值得进食。」 「你连被照顾的资格都没有。」 她脸色发白,嘴巴张开,没能回嘴。 ** 他看了看时间,补上一句: 「九点十五分到十一点三十分,进行全屋清洁。」 「包括客厅、浴室、厨房与阳台。扫具在储藏柜第一层,清洁剂第二层。」 「清洁纪录将决定是否恢復晚餐。」 「完成后回报。若时间超过,不用回报,直接延长禁食。」 ** 林俞晴咬着牙,呼吸越来越重。 她想摔东西,想骂人,想翻桌子。 但他连「惩罚」这件事都说得那么冷静,让她根本连发疯都没落点。 他根本没给她「被对待」的空间。 他只是在删除她的人格存在感。 ** 沉柏川转身离开,走向书房时,只留下最后一句话: 「现在是九点零六分。你还有九分鐘可以处理你的情绪。」 「之后,我不接受任何声音。」 房门关上。 林俞晴站在原地,手指在抖,胃开始痛,但更想吐。 她第一次有种感觉—— 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,会用规则把你活生生逼到崩溃,而自己一句气话都不必说。 她狠狠擦了脸,转身走向储藏室。 心里骂了一句:「干你娘的,你最好一辈子都别转头看我。」 但她还是弯腰,去拿了拖把。 第12章|你以為被照顧是例外,其實是警告 时间:上午 11:30 林俞晴把最后一块抹布扔回水桶,水花溅出来洒了她一脚。 她汗流浹背、呼吸混乱,整个人像刚打过一场没有观眾的比赛。 站在客厅中央,她没等几秒,就直接大声吼: 「好了啦!都扫完了!」 语气衝得像在喊战,尾音还带点挑衅。 她站了一会儿,发现没声音。 整个空间静到诡异,像个已经被判死刑的病房。 她皱起眉头,眼神一冷,没敲门、没犹豫,直接打开书房门衝进去。 「我扫完了,东西都弄好了,现在要怎样?」 语气尖,脸还带汗,站在门口像个刚打架回来的小混混。 ** 沉柏川抬起头,视线很平静,像看到一场预料之中的戏码。 他手里拿着纸笔,没有责问、没有指责,只像确认事实: 「结束了?」 林俞晴靠着门边,手插口袋:「不然咧?你要不要亲自出巡?」 他没说话,只起身,笔记纸夹在指尖,步伐稳定地走了出去。 ** 他从阳台开始检查。 每个空间都像在过海关,他的指头轻轻扫过墙角、门边、镜面与水槽,眼神细緻到像显微镜。 他什么都没说,但眉宇渐渐压低。 浴室墙角水痕还在,地板有水渍,长发卡在排水孔。 厨房流理台油痕没擦乾,拖把也没清,纸巾团还卡在垃圾桶角落。 他扫了一圈,没有一处合格。 ** 走回客厅,他把纸放下。 林俞晴还站在原地,双手抱胸,明知道不妙,嘴上却仍不放人: 「怎样?有很严重吗?要不要我跪下请你检查马桶?」 ** 他没看她,只走到餐边柜,取下一瓶胃药、一杯水,放在她面前。 「吃了。」 她一愣。 「……什么?」 「胃药,吃了。」 她盯着那瓶药,又抬头看他,语气没来由地变小: 「你怎么知道我胃不舒服?」 「你整天这样盯着我喔?」 沉柏川不回答,只又重复一次:「吃了。」 ** 她站着不动,像在思考是不是该把这东西砸过去。 但胃里那股疼痛是真的,冷又酸,像胃液反噬,把她整个人掏空。 ** 她终于伸手,接过药片。 没有拿水,直接丢进嘴里咬破——瞬间一股苦味窜上舌根,刺得她皱起眉。 「干…你这种药是想毒死谁啊…苦死了。」 她拿起水喝了一口,把药吞下去,但语气还在硬撑: 「你就不能给我巧克力口味的吗?这么有钱的变态,药都没进化一下?」 ** 沉柏川没有回嘴。 但她心里却更烦了。 ——他没问、没说,却什么都知道。 她甚至没皱眉头,他却知道她胃在痛。 这种感觉不是被关心,是被扫描。 而他递出药的方式,像在餵狗。 她突然发现,自己再怎么嘴硬,这杯水还是接了。药也吞了。 她不是屈服,而是根本没得选。 ** 他等她喝完水,才淡淡开口: 「从上午任务到刚刚回报,你犯了三个错。」 「第一:回报前未敲门,属于礼节违规。」 「第二:清洁成果未达标,偷工明显,阳台、浴室、流理台皆有遗漏。」 「第三:报告语气轻浮,挑衅意图明确。」 「这些我都记下来。」 ** 他抬眼看她,语气始终像在处理公司纪律: 「下午你的任务是清洗所有餐具与锅具,总数二十七件。」 「必须一一通过检查,错漏需重洗。时间上限:五点半。」 「如再出现未报告进出、敷衍作业、口出脏话,晚餐将取消。」 「不会补,不会延。」 ** 林俞晴咬着嘴唇,没有立刻回话。 她胃里还是有点刺痛,但那种「被看穿」的难受更强。 她嘴角抿了一下,原本想酸一句「这样罚你不会很有快感吗?」 但话没说出口。因为她知道: 他不是爽。他只是在等她自己爬起来。 比起那些骂她的人,他更残忍——他连「同情」都没给她机会。 ** 她瞪他一眼,转身往厨房走去,边走边在心里闷声骂: 「操…你最好一辈子都这么冷。看你能撑多久。」 但她还是打开水龙头,开始把第一个碗放进洗剂盆里。 因为她知道——现在这里,她就算想饿死,也要先通过检查。 第13章|她以為他在控制,其實他只是不容許 视角|沉柏川 他昨晚没睡。 凌晨三点结束与纽约分部的季度报告会,接着是收尾简报、签回合约版本,弄完时,快凌晨五点。 他还没换衣服,连西装外套都还穿着,原本打算回房洗澡,玄关镜头却闪了一下。 林俞晴,出现在监控里。 ** 沉柏川没有迟疑,按下门锁。 这不是什么预料之外的安排。 他知道这女孩会来。不是因为相信她,而是因为他抓得很准—— 「人会烂,但他们总有一瞬间会怕自己烂过头。」 那一瞬,就是能伸手拉的时机。 他从来不奢望别人自救,他只是懂得什么时候介入才有效。 ** 现在是早上十一点半。 沉柏川坐在书房,电脑开着,日程打开一半。 他应该要开始看集团人事异动案,处理明天上午的财务核对。 但他一整个上午,只做了一件事:看监控。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——她打扫、磨蹭、偷懒、伸懒腰、东摸西摸、擦桌子时甩毛巾、踩着拖鞋在地板滑动。 还有一个小动作:她的手,不时会按住胃部。 起初只是短暂的停顿,像在压住什么。 后来越来越频繁,每次停留都久了几秒。 他不是什么心细如发的圣人。 只是对这种人生边角的人看得够多了—— 「她这样过日子,不可能没有胃病。」 不正常的饮食、无规律的作息、过度刺激与情绪压抑,久了,就会留下病。 那是一种活着的残渣,一点一点卡在胃里,烂出一种内伤。 ** 她把抹布丢进水桶,站在客厅中央,突然用力吼: 「好了啦!都扫完了!」 他视线没动,眉毛轻轻一挑。 嘴角微微弯了一下。 那不是嘲笑,也不是惊讶,而是一种「果然如此」。 他放下笔,正准备起身时—— 房门被直接推开了。 ** 她站在门口,带着一副胜利者姿态,额头有汗,眼神还带着挑衅。 「我扫完了,东西都弄好了,现在要怎样?」 ** 他心里那瞬间的震惊感其实很明显。 不是因为她情绪,而是因为——她真的没边界感。 她不是没学过规矩,她是从来没把规矩当一回事。 更可怕的是,她可能连「规矩」这个词的意义都已经模糊了。 这种人,没办法慢慢教。 只能重训。强制植入秩序。 ** 他没有回应她的挑衅,只是站起身,拿着纸笔走出书房。 然后,检查她的成果。 他从阳台走到浴室,检查地板、边角、排水孔、镜面、门框。 每一个没做好的地方都清楚列在脑中—— 这不是他刻意为难,而是她根本没打算认真对待。 她的脑子里不是「怎么做好」,而是「怎么混过去」。 他不会接受。 ** 检查完毕,他没说什么,只走到餐边柜,拿出胃药与一杯水,走回她面前。 「吃了。」 她果然先是怀疑,再是嘴硬,最后终究还是把药吞下。 他看着她皱眉、嘴里骂药苦,心里没什么反应,只有一点…冷静得近乎残忍的确认感: 「这个人还没坏光,因为她还知道哪里会痛。」 她会服药,也会嘲讽,但她吞下去的反应,证明她还有求生本能。 这就够了。 ** 他开口宣布错误与下午任务时,她脸上的表情他已经预测到。 不服、怒瞪、想骂人—— 但最后她还是转身去厨房,打开水龙头。 ** 沉柏川在书房,看着她的背影。 她的肩膀紧绷,站姿不稳,刷的力道忽重忽轻,显然体力已经撑不太住。 但她还在做。还没倒。 他眼里没有怜悯,没有柔软,也没有满足。 只有冷静的结论: 「她还撑得住,那我就继续给她压力。」 「她还会痛,那我就继续让她知道——什么叫活着。」 ** 她以为他在控制她。 其实他只是,不容许她再烂。 第14章|她只是不想被餓死,但也有一點…想 水声没停。她站在厨房水槽前,手里拿着第三个锅子,来回刷。 泡沫浓到看不见底,她也没真的在看,只是一直刷,一直刷。 刷得有点用力,像要把什么东西刷掉一样。 ** 她其实很饿了。 胃还在隐隐作痛,药是吃了,但空腹的感觉还在——那种没东西可以填补的空,像是一直有人在体内拿针乱刺。 ** 「他妈的…就不能给个小点心吗?」她小声咕噥。 但声音虚弱,连自己都听得出来没底气。 ** 她抬头看了一眼厨房门口——空的。 他没有回来看她。没有检查、没有说话,连脚步声都没有。 他是不是在等她再犯错? 还是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做完,只是放话好听一点,实际上就是——想饿死她? ** 她手上动作快了几秒,锅子啪一声撞到水槽壁。 「干…」 她深吸一口气,伸手把锅子扶正。 ** 然后她突然开始想一件事: 「如果我今天真的做完了——乾乾净净的那种,没有错、没有骂脏话、没有敷衍,全部都照他的要求来——」 「他会怎样?」 「会说一句‘不错’吗?还是…至少,看我一眼?」 她眼睛忽然热了一下,心里瞬间烦躁。 「干你娘你到底在想什么啦…」她骂自己,声音很小,但咬字咬得很狠。 ** 锅子洗到第七个的时候,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: 她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想过——要把一件事做好,是为了被人认可。 以前在学校,她认真交作业也被老师骂多馀; 回家帮忙做家事,只会被酸「做这么慢」。 她很早就放弃了,觉得努力是没有奖励的,只有被骂少一点。 ** 但现在这男人,他不是会夸人那种人。 他说的「错误」不带情绪,讲任务像在列报告,他甚至没骂她废、没说她骯脏、没骂她不知好歹。 但也正因为这样,她反而更怕自己真的做不好。 ** 「靠北…我现在是怕没晚餐吗?」她停下手,水声也停了。 空气里只剩下她的喘气声,还有胃在隐隐发热的灼感。 ** 她手指按住水槽边缘,指节泛白。 「没事…没事…就忍到五点半嘛,忍一下就有饭吃了。」 她嘴巴还在嘴硬,但手,已经开始快起来了。 泡沫黏在手腕上、袖口湿透、背脊一片冷汗,她都没停。 ** 一边刷,她又开始乱想: 「五点半…会不会他站在门口看?」 「如果他真的来看,会不会……点一下头?」 「还是什么都不说,只是站那边。那也好吧。」 她脸忽然热了一下,赶紧用手臂抹掉。 「操你大头啦…他最好会记得你叫什么名字。」 ** 锅子刷到第十三件。 她胃抽了一下,几乎站不稳。 她咬牙,深呼吸,撑着水槽撑回来。 ** 「剩一半。」 「忍完就结束。」 但她不知道自己心里讲的「结束」,到底是指今天的任务, 还是……一点点,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那种期待: 「做完了,他就会来看我一眼吧。」 第15章|完成以後,沒有聲音 她洗完最后一个锅子时,时鐘正好指向五点二十五分。 手像不是自己的,水开得太强,泡沫乱溅,她根本没在管。 擦乾、放上平台、把水关上,她站直,望着那一整排被她磨得发亮的锅碗瓢盆。 她不知道那些乾净有没有达到他的标准,但她知道——自己没混。 她真的,把每一个都洗乾净了。 ** 她回过头,看了一眼厨房门口。 没有人。 没有脚步声,没有他的声音,没有他冷冷的指令。 她心跳有点快,但不想承认。 ** 「该检查了吧…」她小声说。 但她没敢喊。连敲门都不敢。 ** 她坐到餐桌旁,手臂架着桌缘,脸压在自己的袖子上,头有点昏。 胃像空气打进去后整个涨开,嘴巴里都是药的苦味和泡沫味混成的噁心。 她想睡了。但更想吃东西。 但他没出来。 五点半到了。还是没声音。 ** 她不甘心地站起来,走到厨房里,把所有锅碗排列得更整齐。 调角度、对齐位置,甚至擦掉刚才她自己留下的几滴水痕。 再看一次时鐘,已经五点三十四分。 「干…你是不是故意的。」 她咬牙,站在原地不动。 ** 终于,五点三十七分,书房的门开了。 他出现时,手里还拿着平板,视线一如往常,不看她。 只是走进厨房,一件一件开始检查。 她站在墙边,没敢动。 ** 他用拇指抚过碗缘,拉开抽屉看排水孔,甚至连砧板底下都翻过。 她心跳开始乱,她讨厌自己这么在意。 但她更怕——被挑出一个错误。 然后她晚餐就没了。 ** 他终于停下动作。 转头,视线终于落到她身上。 只是短短一眼。 但她真的有被看见。 ** 「完成度符合要求。」 他这么说,声音像是核对清单的语调。 她没回话,只狠狠点了一下头,装得像是「早就知道」。 但她知道自己心里那瞬间有多快乐。 不是高兴,是松了一口气。 还有一点点……连她自己都想掐死的,满足感。 ** 他走出厨房,留下一句: 「十分鐘后用餐。吃完碗自己洗。」 她站在原地,差点笑出来,又赶紧把笑意吞回去。 ** 她不是因为快吃饭了才开心。 她只是想了一秒: 「他来了,他真的来看我洗完了没。」 ** 她没想过,被肯定是这种感觉。 而这种感觉,比吃饭还饱。 第16章|他沒有要求她安靜,但她從頭到尾沒 六点整,玄关的指纹锁轻响了一下。 送餐的人没进来,只是把一个黑色提袋放在门口,转身离开,像完成某种不需言语的任务。 沉柏川走去开门,取餐,关门,全程没发出半句话。 ** 林俞晴站在餐桌旁,脚下像踩着钉子,身体绷直。 他把晚餐一样样摆上桌,动作乾净、有节奏,像执行任务一样无情绪。 陶瓷碰撞桌面的声音让她心脏一抖一抖。 三菜一汤,份量精准,顏色清爽—— 太过整洁,让她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陷阱。 他坐下,她也跟着坐。 没有人告诉她可以坐,但他没阻止,她就默默把屁股贴到椅子上,双手搁在膝盖,像等审判一样。 ** 沉柏川开始吃。 他吃得很慢,很安静,每一口都像经过计算,汤匙轻轻放下不发出声响。 他没看她,也没说一句话。 她低头夹起第一口饭,整隻手都在抖。 她吃得很快,像一条飢饿的狗,但又硬要装得没事。 她不敢咀嚼太大声,连碗边的碰撞声都用筷子小心避开。 ** 她吃得很安静,不是因为没话说。 而是因为她记得他早上说过的话—— 「从现在起,你说的每一句话,会被我判断成『有效』或『废话』。」 「前者,我会回应。后者,我会惩罚你。」 「——这就是你要活下去的第一条规则。」 那句话像钉子钉在脑子里,敲一次就疼一次。 她不是怕被惩罚,她只是知道——比起饿肚子,更难受的是被判定没价值。 所以她选择闭嘴。 ** 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浮出一个问句: 「我下午表现…有比较好吗?」 她没讲出来。 她怕那句话从嘴里冒出来的瞬间,就被他盖章打成「废话」。 光是想像那个表情,她就觉得整张脸都烧起来。 ** 饭后,他擦嘴,站起身,只留下一句: 「洗碗。」 然后就离开了。 ** 她收拾碗筷时,整个人像是卡在水槽里。 水声刷得很快,手指泡在泡沫里早就没了温度。 但她脑子里只剩下刚刚那顿饭的画面:他坐在她对面吃饭,不言不语,但也没有赶她走。 ** 她心跳得乱七八糟。 她不敢奢望,但还是想问: 「如果我再做对几次,他会不会……开始回话?」 她立刻把那个想法压下去,用更大的力气刷着锅底。 ** 「闭嘴啦,林俞晴。」 她低声骂自己,咬住下唇。 不是怕他听见,是怕自己真的忍不住讲出声。 第17章|她不是順從,只是不想被羞辱 碗洗完了。 林俞晴蹲在厨房地上,额头靠着膝盖喘气。 不想让人看到她累,也没力气假装坚强。她快吐了,但还是忍着。 她听见脚步声。 沉柏川走进来,目光扫过流理台,没有一句话。 下一秒,他动作俐落地打开柜子,拿出一条白毛巾、还有一套深灰色的衣服——是居家的、没什么装饰的纯棉套装。 他把那些东西放到她脚边,语气淡得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: 「去洗澡。」 ** 她愣了一下,抬起头看他。 「……现在?」她不是在问,是在拖延。 他没回,只多补了一句:「十分鐘,超过严惩。」 ** 她没有立刻动。 她觉得胃又开始抽。不是病,是那种被当成骯脏东西处理的感觉。 他连问都没问一句,就直接要她洗澡? 意思是——嫌她臭?觉得她骯脏? ** 她咬着牙,低头盯着那一叠摺得整整齐齐的衣服。 她不想拿。她全身都在说不爽,但就是不敢真的讲出来。 因为她知道,这个人会惩罚。 不是打骂,是冷处理。那种比直接羞辱还难受的冷淡。 **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,手一把抓过毛巾和衣服。 不是拿,是抢。 但抢也没声音。她只是快速动作,想表示:「我不是听你的,我只是懒得吵。」 她走出去时,还故意不看他。 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背上。 不是色情的、也不是关心的。 那种眼神就像——他在清点一件货物的状况,思考哪里该修、哪里还没达标。 ** 她关上浴室门,把东西甩到篮子里,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 脸都是汗、头发塌、眼神没焦距。 她盯着镜子骂了一句: 「操……你什么毛病啊。」 ** 她打开莲蓬头,一边洗一边继续骂: 「谁他妈叫你帮我准备衣服啊?」 「我有说我要你管了吗?」 「你以为你谁啊,连我有没有洗澡都要控?」 但她的声音不大,因为怕被他听见。 嘴上骂得兇,动作却一样一样照做。 毛巾擦得乾乾净净,连指甲缝都刷了,洗完还把头发绑起来。 因为她知道——要是有一点点不对,他一定会「检查」。 然后,后果很难看。 ** 她不是服从。她只是知道,这一关先过了再说。 这不是听话,这是求生。 第18章|他說,她不乖的成本會很高 她洗完澡。 头发还湿着,灰色的衣服罩在她身上宽大又陌生,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 「快点结束这天就好。」 但她一推开门就愣住。 桌上,整齐摆了一些——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。 不是日用品,也不是一般会看到的东西。 是一些奇怪的物品: 一根比她整条前臂还长的黑色藤杖,弯成微弧,表面一节节像蚂蚁的骨头,握把是暗红皮革包的,像特製过 一块厚重的紫檀木板,边缘打磨得滑亮,但中间有清晰的细纹与手柄 一支像学校戒尺加宽加厚的东西,深褐色、长约三十公分,像一把专业尺具 还有一条黑皮带,捲成圆环,不像真皮,更像工业製皮,边角锐利 她站在门口,半晌没动。 ** 「你在搞什么鬼?」她冷声问,眉头皱死,眼里满是戒备。 沉柏川坐在她床边,没回话,手里翻着什么,像在翻帐。 他抬头。 「过来。」 「我为什么要——」 「过来。」他语气重了几分,眼神落在她脸上,「你犯的错,我记下来了。」 ** 她象徵性的往前挪了一步。 他也不急,只低头唸出那一条条清单: 「早上赖床且试图耍赖。」 「拒绝执行指令、还拒绝执行惩罚。」 「口出恶言七次。」 「未敲门得到允许就闯入书房。属于越界行为。」 「上午清洁工作,没有一项合格。敷衍交差。」 每唸一条,她的脸就沉一分。 她张嘴想反驳,嘴里却蹦出: 「靠——你是不是有病?」 他挑眉抬头看着她说: 「八次」 ** 「我说过,你每一句话会被我判断是『有效』或『废话』。」 「刚那句,算废话。」 他站起来,走到她面前。 ** 「——你不乖,成本会很高。」 ** 她下意识退一步,但背后就是墙。她瞬间炸开: 「你是变态是不是?摆这些东西在这边要干嘛?玩刑具吗?你以为你是谁啊?」 「我要报警你信不信?你敢碰我一下——」 ** 他没让她讲完。 沉柏川抬手,单手抓住她肩膀转了一圈,把她压在墙上,背对他。 没有怒气,没有粗暴,只有一种几近机械式的效率。 她挣扎、踹、骂脏话、手肘撞他肚子,他都没退。 只是更用力地压住她肩膀,逼她收声。 接着他抬手往她屁股接连就是好几个巴掌。 ** 她不可置信的震惊,什么?刚刚他做了什么?! 她气到喘不过气,骂声卡住喉咙。 他低头,声音低得像指令: 「能不能乖乖受罚?」 「你他妈是不是有病!放开我!你在做什么!」 她震惊后回过神开始疯狂挣扎,体型的差距让她做的这些丝毫没有用处,他的压制让她无法动弹。 「十次,现在这表现看起来是不能,不能的话我就继续。」他低声的说。 说完巴掌又继续往屁股招呼。 他看起来丝毫没用力,甚至连呼吸都不变,但她却痛的额头冒了一层冷汗。 她感觉到自己撑不了多久,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发火,他只会让她——彻底没力。 ** 她放弃挣扎无力的偏头,咬牙。 「……你真的有病。」 ** 「这话我会记入处罚。」 他放开她。 ** 她站在原地,手发抖,眼神闪躲,咬牙切齿。 她不怕他会对她怎样,她怕的是—— 「他竟然真的要这样对我,而且他会执行到底。」 这不是戏,也不是说说。 这是她第一次,真实地感受到——她进到了一个不靠情绪、不靠威胁,只靠纯规则与惩罚构筑起来的世界。 而她现在,正是这系统底下的一个变数。 不是被理解。 而是被纠正。 第19章|選擇,是她自己做的 他站直,收回手,眼神低落到她不敢抬头的角度。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,像把所有不耐煞住。 然后开口,声音依然冷静得没有破绽: 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。」 沉柏川站在她面前,语气平静,像在说气象预报: 「第一,你可以走出这里,想去哪就去哪,继续烂下去,或是死也没差。」 「第二,你想报警,我不会阻止,我会让警察来接你,亲自送你离开。」 「第三——」 他看着她,眼神仍然没有任何情绪: 「拿着你该受的工具,来书房找我。」 「就这三个选项。」 说完,他转身离开。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,像落下一块最后的石板。 ** 林俞晴站在原地,肩膀还在微微发颤。 她知道自己没得逃避——那几下落在她屁股上的巴掌,不是警告,是预告。 那些工具,不用问。 她很清楚它们是「打在她屁股上的东西」。 而且不是演,不是威吓,不是教训,是真的会打,而且打到让她记住。 ** 她吸了一口气,死死的咬着下唇,像要压住喉咙里的某种声音。 胃在收缩。头还有点昏。 她扑到床边,掏出那包压得快碎掉的菸盒。 她点上火,抽了。 菸吸进去的那一秒,她像是从绞刑台上偷了一口氧气。 她靠着墙,一手夹菸,一手按着胃,脸上没表情,心里却乱到像炸过一次。 ** 她不想哭。 也不觉得自己会哭。 但她知道自己就快撑不住。 抽到只剩最后一截,她将菸压熄,然后走回桌前。 ** 她弯腰,一件件把那些工具收拾进怀里。 藤条、木拍、尺、皮革带。每一件都像是某种命运的明细单,被她用自己双手领走。 ** 她走到书房门前,举起手,差点就要推门。 但她停住了。 那句话浮上来: 「未敲门得到允许就闯入书房。属于越界行为。」 她低下头,咬牙,伸手敲了两下。 「请问我可以进来吗?」 ** 里头的声音稳稳传来: 「进。」 她推门进去。 手里还抱着那一堆惩罚工具,走进那个灰沉、静得像审判所的房间。 沉柏川坐在桌后,脸上没有一丝表情。 但空气里,有一点变了。 他眼神轻扫过,闻到她身上的味道—— 一丝焦苦、混着尼古丁与廉价香精的菸味。 他内心有个小小的起伏。 「抽菸?」 他皱了一下眉,没说出口。 只是把那一条讯息,收进他的思考系统。 这个问题,不会被略过。 只是不是现在。 ** 她把东西放在桌上,没有说话。 他站起来,走到她身后,看着她。 「往后站一步,弯腰,双手扶桌。」 ** 他一步步说着,她一步步照做着,儘管她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的全身发抖,她还是没有逃避的做着。 他看着她把动作摆定后开口: 「我要你自己数清楚你犯了几个错,然后说出来。」 她喉咙紧到吐不出声,但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。 这是程序的一部分。是羞辱的一部分。 ** 她低声开口。 「……早上赖床,没有马上起来……还有,拒绝执行任务……拒绝执行惩罚、顶嘴……闯书房……扫得很烂。」 她讲得含糊,但每一个点都被他记得一清二楚。 ** 「口出恶言十次。」他补充,「这一项,会加重。」 她没说话。 他没让她逃避。 ** 他拿起戒尺,抬手对准了屁股,毫不犹豫的挥下。 「啪——」 第一下,声音比痛感还先衝进她耳朵里。 火辣的感觉慢了半秒,才从皮肤一瞬窜进神经。 她全身抖了一下,几乎没忍住往前缩,但又被自己硬撑住。 不是不想躲。不是不怕痛,而是——她知道那会被视为「逃避惩罚」。 ** 第二下、第三下,节奏稳定、力度一样狠。 每一下都打在同一个范围内,像是特意的,不给她任何地方「适应」。 她死咬着下唇,身体僵硬,两隻手紧抓桌边。 眼泪没掉,但喉咙早已灼烧。 ** 「还要嘴硬吗?」他开口,语气没有一丝情绪,像在提醒纪录错误的主管。 她不回话。 「如果我现在让你说话,你会讲什么?」 她咬着牙,还是没回答。 下一下打下来,比前几下重。 她脚一软,差点跪下,却又撑住。 ** 他不说话了,只是一下一下地落下戒尺。 力道不变,间隔不变,像一场不用提醒的程序执行。 她没哭,但眼眶已经湿了。 她不是没受过打。不是没痛过。 但打屁股这是第一次,她感觉到: 「这不是体罚,是让你为自己活得有多烂,买单。」 ** 不知道打了多久,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撑直。 她不敢回头,只能紧咬下唇,盯着桌上的木纹一点点模糊。 他终于停下动作,把戒尺放回桌面。 她听见那一下轻微的「咚」,像结束、又像某种开始。 ** 他开口:「起来。」 她的手还撑在桌边,指节泛白,动也不是、不动也不是。 她咬着唇,身体颤得细碎,像隻从水里捞起还没来得及沥乾的兽。 终于,她慢慢直起身,腰还没完全伸展开,就听见他接着说: 「裤子褪到脚踝。」 ** 她身体明显一僵。 整个人定在原地,像是脑袋短路了一秒。 她没有动。 只是抬起眼,偷偷瞄了他一眼。 那一眼不长,但她却在那短短一秒内,什么都看见了。 不是怜悯、不是压迫、也不是「你做不到就算了」。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—— 像在看一份考卷,看她有没有「照规则完成」。 ** 她呼吸发紧。 不想低头,不想弯腰,更不想顺从。 但她知道,他会等。一直等下去。 她咬紧牙根,终于动了。 ** 她的手指伸向裤头,拉开,慢慢往下褪。 那动作既慢又不稳,像是手指都不听使唤。 布料一点点滑落,像是在剥掉最后一面可以藏身的墙。 退到底,她裤脚落在脚踝,整个人僵站着。 羞辱不是来自暴露,而是那种「她自己动手照做」的过程。 ** 「姿势回復。」他说。 她没力气反抗,也没勇气违抗。 她重新弯腰,双手撑上桌边,跟刚才挨打时一样。 唯一不同的是—— 这一次,她完全没有遮掩的馀地。 ** 他目光冷静地扫过她皮肤上浮现的红印与细微肿痕。 什么都没说。 只是从桌上拿起另一样东西—— 那条黑色皮革带,一圈圈缠过他的手掌,像在衡量力度。 ** 他没有催促,也没有警告。 只是站在她身后,像准备进入第二段「处理」。 她知道,那声「咚」真的不是结束。 只不过是—— 进入下一轮的讯号而已。 第20章|嘴硬,是她最後的盔甲 第一下皮带落下的声音,比戒尺还沉。 不是尖锐的「啪」,而是一种闷响——带着皮革的重量,扎扎实实地往肉里砸。 她整个人向前一震,牙齿差点咬到舌头。 呼吸乱了两拍,但她还是没吭声。 ** 第二下紧接而来,正好落在刚刚戒尺划过的痕上。 疼痛像是被打开的水闸,一股一股往神经里挤。 她死咬下唇,手掌撑在桌面,指甲快要嵌进木纹里。 ** 第三下、第四下,她已经开始无法分辨力道。 皮肤像在燃烧,眼睛一片濛。 喉咙里有声音,一直想往外衝,但她硬生生压回去。 她不知道这种反抗意义是什么。 只知道那是她身上最后一点「尊严」。 ** 沉柏川看着她,停了一下,声音冷静地落下: 「你有什么想说的?」 她不答。 连呼吸都断裂。 「我问你,你、有什么想说的?」 他语气不重,但那个停顿,像警告。 她还是不说话,只是咬得更紧,鼻息急促,肩膀颤抖。 ** 下一下打下来,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。 不是尖叫,是那种再也撑不住的洩压声。 她恨自己发出那一声。 ** 「说话」他冷冷开口。 「啪——!」 那一下重得让她整个人踉蹌向前,几乎跪下。 她终于开口了,声音破碎到几乎不像她自己: 「够了……我知道错了……够了……操你妈的……」 眼泪混着鼻涕整个掛在脸上,她连自己讲了什么都不知道。 ** 沉柏川站在她身后,听完那句话,面无表情地开口:「十一次。」 话落,一记更重的皮带声炸开—— 「啪——!」 她来不及咬牙,来不及防备,整个人直接往前跪倒。 膝盖撞到地板的声音很轻,像一种默认的失败。 ** 他站在原地,冷冷看着她。 她跪在地上,整个人已经被打得像风中残叶。 她没回嘴,也没再骂了。 不是服气,是连开口的力气都快没了。 ** 「起来。」 「姿势恢復。」 他的语气没变,但每一个字,都像铁规条落在耳边。 她手撑地,咬牙从地上撑起,整个人颤着爬回那个该死的位置。 双手撑回桌上,腰弯下,裤子还在脚踝,她感觉自己不像人。 ** 沉柏川站在她身后,再次抬手。 皮带落下。 一记、一记,毫不留情。 ** 他开口,声音依旧冷静,像在说一句简单的定律: 「如果口出恶言是你习惯的肌肉记忆——」 皮带又重重落下,她整个人猛地一震,额头几乎撞上桌面。 「那我就让痛来覆盖这个记忆。」 又一下,她吸了一口气,快要嘶吼却又压下。 「让你以后一张口想骂人前,屁股会先记得这种感觉。」 ** 他不是在生气。 他是在执行一场不容争辩的行为重塑。 她咬紧下唇,牙齿几乎咬破了肉,才没让自己哭出声。 但她知道,那句话会留在她脑子里。 像是被钉进去了。 「以后想骂人前,屁股会先记得这种感觉。」 她不知道打了第几下,只知道自己的呼吸早已跟不上节奏,那种痛已经超过了神经该有的反应,像是一种迟钝的灼烧感,在她整个身后持续扩散。 然后,突然停了。 ** 她以为结束了。 可他没说话,也没让她起身。 他走到她正后方,俯身查看。 ** 沉柏川的手指在她臀部轻轻抚过。 她吓了一跳,想躲,但又不敢动。 ** 那片皮肤已经是一片惨烈的色块。 红肿层层堆叠,重叠的地方甚至泛白,像快撑破的肿胀组织,边缘还带着一点紫斑,淤血还没完全浮起,但深层组织已经明显受损。 ** 他没说什么,站起来走到旁边抽屉,拿出一罐东西。 她转头偷瞄了一眼,一罐白色圆形罐,内容物是白色乳膏状的东西。 他挖了一坨,走回她身后。 ** 接触的那一刻,她全身一抖。 乳膏冰凉,混着他掌心的体温,抹上那些还在痛的地方,像是一种「比疼痛更令人羞辱的异物感」。 她根本不知道他想干嘛。 也不敢问。 也没资格问。 ** 他的手很稳,擦得乾净、准确、不浪费任何一滴,像在处理什么不是人的东西,只是物件、一块需要修復的受损部位。 他擦完,起身,站回她身侧。 ** 接着,他开口,语气淡得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: 「我们继续。」 ** 她全身一震,还没反应过来。 馀光看到他拿起那把紫檀木拍,底部轻擦过桌面,声音不大,却像打在她心跳上——比任何话都更清晰。 那木拍,厚实、沉重、边角磨得光滑,像是专为承重设计的工具。 她的胃抽了一下,呼吸也跟着打结。 但她什么都没说。 她只能重新调整姿势—— 因为她知道,「说不」没有任何用。 第21章|規則,是用痛刻進來的 他站在她身后,手中握着那把紫檀木拍。 她已经快撑不住,呼吸紊乱,腿颤个不停,身体彷彿随时会倒下。 他看得出来。 他知道她离极限只差一点。 ** 「趴上去。」他说,语气平淡。 她没听懂,抬头看他一眼,满脸惊疑。 他指着前方桌面,语气无波地补充: 「全身趴下去,双手平放,屁股顶在桌边。」 ** 她咬牙,迟疑,但还是照做。 身体往前趴,整个人贴上冰冷的桌面。 重量终于卸下,撑着的手臂得以放松,但那个姿势——刚好让屁股自然翘起,被桌沿卡着,成了毫无防备的最佳角度。 她瞬间明白了。 这不是体贴。 这只是——为了继续打得更久。 ** 他站稳,举起紫檀木拍。 那木头比戒尺沉,面积大、打下来的力道不散,而是直接「砸」进皮肤和肌肉深层。 ** 第一下落下时,声音闷而重。 「啪!」 她整个人弹了一下,嘴里终于压不住,发出第一声真正的哭声——破碎、刺耳、狼狈。 像是那层心理的硬壳,终于裂了。 ** 「规则。」他站在她身后,语气冷静。 她听不懂。 「第一条规则,说出来。」他重复。 她哭着摇头,声音被哽住:「我…我不知道…我…」 ** 下一下落下。 「还不够痛?」他问。 ** 她咬紧牙,泪水乱窜,终于颤抖着挤出那句话: 「从现在起……我说的每一句话……都会被你判断成『有效』或『废话』……」 ** 他没回应,只是第二下紧接落下。 她再度惨叫,脸贴着桌面,手指紧抓桌角,口水都被打出来了。 「继续。」他命令。 她啜泣着往下说: 「前者,你会回应……后者,你会惩罚我……这就是……我活下去的第一条规则……」 ** 下一下仍旧无情地落下,像是在那句话后做的「确认」。 她哭得更大声了,但还是死死咬着规则不敢停。 她知道,如果她今天没背完,他会让她「再重新学一次」。 ** 她不是服从。 她是没得选择。 她讲完规则,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,像被火烧过的破网。 沉柏川没让她停下。 他的声音落下: 「现在,你自己告诉我——你今天为什么挨打。」 她整个人僵住。 他站在她身后,拍子还握在手里,没催促,只等她自己开口。 ** 她咬紧牙,声音微弱,像从喉咙里刮出来: 「早上……赖床,没有马上起来……」 「啪!」 紫檀木拍沉重地落下,她整个人抽了一下,差点没叫出声。 「拒绝执行任务……」 「啪!」 她咬着牙,喉咙抖个不停,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。 「拒绝执行惩罚……」 「啪!」 这一下打在前面已经肿得发白的地方,她整个人趴在桌上不动了,只剩下哭声。 「……顶嘴……」 「啪!」 她哭声,像失控的呜咽洩了出来,但又硬生生吸了回去。 「……闯书房……没敲门……」 「啪!」 她低着头,额头抵住木面,整个人已经像失去支撑一样软了。 「我……做事敷衍……打扫想混过去……」 「啪!」 最后一下落下时,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反抗,只能哑声哭着撑住姿势不崩溃。 ** 沉柏川看着她那副模样,没说什么,只淡淡开口: 「以上,是对行为的处罚。」 接着,他将紫檀木拍搁回桌上。 下一秒,他从一旁抽出那根藤杖—— 细长、黑色,节节分明,长约一臂,尾端微微弯曲,像条准备刺进骨头的蛇。 他的声音落得很慢: 「现在,我们来处理你那张嘴。」 《第22章》|結束,才是記得的開始 他手里握着那根藤杖。 他的声音落下: 「你今天骂了十一次。」 「现在,每一下,自己报数。」 「每一下,说:『我不该口出恶言骂人。』」 ** 她整个人僵在桌上,肩膀抖得像过电一样。 「我…我不要了……」她声音乾哑,「你打完了……够了……」 但他只冷冷回一句: 「惩罚要不要结束,是你说的算,还是我说的算?」 ** 说完,他抬起藤杖,毫不迟疑,第一下落下—— 「啪——!」 声音乾脆、锐利,像什么东西被活生生劈开。 那不是木拍的沉厚,而是像针穿过肌肉,带着撕裂感的尖锐痛楚。 ** 她整个人猛地一震,背肌瞬间绷紧,像被电流击中一样反弹了一下。 痛来得太快,太深,甚至让她大脑短暂空白。 空气像被抽乾,她没有力气尖叫,也忘了呼吸。 就那么撑着,全身僵硬,喉咙里只剩下一声卡住的破音。 直到胸口传来窒息感,她才猛地吸了一口气,整张脸憋得通红。 ** 他的声音毫不迟疑地落下: 「说。」 冷得像冬天结冰的水面,毫无一点波澜。 ** 她知道该说什么,因为他还站在那里,等她开口。 她颤着声音挤出第一句: 「一……我不该口出恶言骂人……」 ** 第二下落下时,她被打到整个人再度抽搐。 她哭不出来了,只剩下声带与鼻音撕扯的模糊哀鸣。 「二……我……不该口出恶言骂人……」 ** 他像没听见,只照着节奏继续往下落。 她只能跟着报数,哭、哽、喘、说——轮回不停。 叁、四、五…… 每一下都落在同样的位置,像是故意的,每一下都在撕裂她的忍耐底线。 ** 到第七下,她几乎是喊出来: 「七——我不该口出恶言骂人——!!」 那声音已经破音,像兽被剥皮的最后一声。 ** 她本能想往旁边闪,但他一手按住她的背,把她压回原位。 语气毫无温度: 「站好。」 ** 八、九、十—— 她不知道自己还是谁。 眼泪、口水、鼻水全沾在桌上。 「十……我不该口出恶言骂人……」 ** 他没有让她喘口气。 藤杖抬起,空气彷彿凝住。 这一次,他没有再压着力道。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下,也是最重的一下。 不是失控,而是刻意。 他用了他六成的力气。 ** 「啪——!」 那声音劈空而下,像是整个房间被划开了一道缝。 那一下落下的瞬间,她腿一软,整个人摔倒在地。 喉咙里炸出一声撕裂的哭叫,像是从肺底被扯出来的破音。 那不是喊痛,是身体自主崩溃时的反射,像是什么东西在她体内被击碎了。 ** 他静静站着,看着她那副快要烂掉的模样。 然后低声开口: 「十一。」 「我不该口出恶言骂人。」 ** 那句话不是她说的,是他代她说的。 语气冷静、平直,像是裁定,也像是结案。 他将藤杖横放回桌上,动作一如既往地俐落整齐。 ** 这场惩罚,结束了。 但她身体里的记忆,才刚开始发酵。 《第23章》|懲罰結束,不是放下,是接住 她倒在地板上,全身像是散了架。 额发贴在额头,呼吸虚弱,哭声早已哑掉,连挣扎都没力气。 ** 沉柏川站在原地,看了她几秒,什么也没说。 然后动了。 ** 他弯腰,伸手将她脚踝上半掛着的裤子一把拉下来,脱得乾净俐落,连多馀的动作都没有。 她下意识一颤,身体微缩了一下,像是本能地想逃—— 可她根本逃不了。 她根本没力气了。 整个人虚脱得像被掏空,连反抗的想法都像一团棉花,软而虚。 ** 他又俯身,一手托住她背、一手穿过膝弯,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。 她的身体极轻,像空了骨头。 ** 沉柏川低头看她一眼,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: 「这是人该有的重量吗?」 他没说出口,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一句: 「从明天开始,弄一些有营养的,逼她吃多一点。」 ** 她侧躺在他怀里,家居服的布料因动作而拉长,刚好垂落覆住她的大腿根部,没让她走光。 这点他也注意到了。 没出声,也没特别避开什么,只是脚步稳稳地,抱着她穿过走廊。 她没有问他要做什么。 她只是躺着,软得像一块毫无反应的布。 ** 他将她抱回房,低头,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。 那动作一点也不像刚刚那个毫不留情的男人。 一放下,她的眼神就改变了。 她盯着他转身的背影,眼睛瞬间泛红—— ** 「他也这样吗……」 「施暴完就丢下我不管吗?」 她不敢出声,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,咬着牙,憋着,却还是很快就哭出声。 这次不是刚刚那种因为痛的哭。 是委屈,是失望,是被打烂之后、还要被拋弃的那种哭。 ** 她没有听见脚步声回来。 他拿着药膏和毛巾走回房间,就看到她埋在枕头里,哭的上气不接下气。 他没问一句话。 只是走到她床边,动作沉静地把毛巾盖上她火烫的屁股上。 冰感传来的瞬间,她整个人微微抽了一下—— 她根本没发现他回来,吓了一跳。 ** 沉柏川没离开。 他坐到她床边的位置,靠着床头柜坐下,腿自然弯着,身体往后倚。 接着他伸手。 一把把她从枕头里捞出来,直接带进怀里。 她刚好半趴着,整张脸埋进他胸前,肩膀还在抖。 她愣住停止哭泣,但也只有那一秒。 下一秒,整个人又崩溃地嚎啕起来。 ** 但这次的哭,不是痛,也不是抗拒。 是安心。 ** 她还在哭。 而他,只是安静地让她靠着。 什么也没说。 她趴在他怀里哭,像一隻始终找不到出路的小兽。 不是尖叫,不是挣扎,而是一种彻底地崩塌。 ** 沉柏川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。 他的手绕过她的背,另一隻手落在她后脑勺,指节穿过她凌乱的头发。 动作不算温柔,但足够稳定。 ** 她在发抖,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,情绪像洩洪似的,一层层洩下来。 但他只是抱着她,一动不动地坐着。 让她哭。 让她把那些压了太久、烂透了的、发臭的东西一口气哭光。 ** 他知道她在哭什么。 不单单是为了刚才的打。 是为了这整个人生里,没有人真正管她、碰她、看她、拉她。 而他,刚好是第一个把她拉起来的人。 她痛,是因为跌得真实。 她哭,是因为这次没死。 ** 沉柏川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女孩,神色平静到近乎冷静。 他没有说出那些「没事了」这类空话。 也不觉得自己该对她的哭做任何安慰。 因为她要的不是温柔。 她要的,是有人留下。 ** 她要的是:就算我烂了,你还站在这里。 他懂这一点,所以他现在不说话,也不动。 他只是让她靠着。 让她知道这里不是牢房,也不是惩罚结束就自生自灭的世界。 这里是:你犯了错,我罚你;你崩溃了,我接住你。 ** 他低下头,在她头顶轻轻停了一下。 指尖还在她发后来回划着,像是测试她的呼吸是否稳定了些。 他知道不管她,她就会继续往下烂,烂到骨头都散了。 因为他清楚知道,人只要还在往下掉,就一定会摔得更惨。 而她现在,在他手里。 ** 不能放。 不会放。 不准再掉。 《第24章》|她不該失落,卻還是有了那個情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。 只记得最后的画面是他紧紧抱着她,掌心覆在她的头上,像在安抚一隻快崩溃的小兽。 ** 那时候她还在发抖,还在哭,眼泪不受控制地流,哭声从尖锐变成细细碎碎的呜咽。 直到后来,什么都不记得了。 ** 沉柏川低头,看着怀里的她安静下来—— 呼吸均匀,泪痕未乾,像是泪水耗尽后,被抽走了力气的布偶。 ** 他动了。 小心地、几乎没有声音地,将她从怀里放回床上。 她整个人像是陷进棉被里,身体略微蜷缩,呼吸依旧稳定。 他看了她一眼,转身拿起刚刚带进房的药膏。 ** 把她的家居服往上提了一点,伤处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。 他的眼神没什么起伏,只是一一的检视。 皮肤一片片红肿,部分已泛青,尤其藤杖落下的位置,有些瘀得发紫,甚至已经泛出压迫后的白色边缘。 重叠的伤痕排列得几乎对齐,那是控制与冷静的痕跡,也是一种无声的纪律。 ** 他打开药膏,动作熟练地沾上薄薄一层,指尖极轻地涂抹过去。 她微微颤了一下,像梦中感知到触碰。 但没有醒。 不知道是他手势太轻,还是她真的太累,这一整晚,她就那样沉沉睡去,没再睁眼、也没再掉泪。 ** 他替她处理完伤处,将被子盖好,起身离开。 房门关上的那声「喀」,像是夜晚最后一个沉音,落得极轻。 ** 隔天早上,她睁开眼。 第一个念头是:他不见了。 ** 她下意识地扫视整个房间,空空的,只有她自己。 房里很静,她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。 她失落了。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出现这种情绪。 「他打我欸……我有病吗……」 「为什么……他不在这,我居然会……」 思绪乱七八糟,一片混浊。 她从没这么混乱过。她分不清自己是在恨,还是在期待。 ** 然后她听见了。 那叁声敲门—— 「咚。咚。咚。」 依旧,重、准、稳。 没有一句话,但那节奏她记得,那是叫她起床的讯号。 ** 她猛地坐起来,却在那瞬间抽了一口冷气。 伤口像是被撕开了缝隙,痛从尾椎一路窜到腰。 她咬紧牙,强撑着起身,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: 「不能拖延。不然她肯定又不好过了。」 这是新的一天。 她还不知道会怎样。 但她知道,她已经站在他的系统里。 一但开始,就没有中途退出。 ** 她从床上站起,痛意一波一波地从屁股往上涌。 她咬牙不出声,但下一秒,更糟的现实压了下来。 她低头看见自己根本没穿裤子。 整个下半身是空的,微微一动,凉意就从大腿窜上来。 她脸瞬间烫得不像话。 「……干,真的假的……」 连骂的语气都心虚,她忍着痛,衝进浴室。 ** 浴室里,放着一条裤子。 整齐摺好,乾净整洁,就放在洗手台边。 她愣了一秒。 然后默默把裤子穿上,像是最后一点尊严被捧给她——不是她争来的,而是他给的。 ** 洗漱完,她走出房门,拖着一点微瘸的步伐。 客厅很安静,餐桌旁,沉柏川已经坐在那了。 ** 桌上放着一份早餐—— 一套营养均衡得不像是她这种人会吃的食物: 白粥一碗,熬得透,上头撒了少许柴鱼粉 水煮蛋一颗切半,蛋黄还保有一点湿润 叁样配菜:红萝卜丝炒蛋、凉拌豆乾、蒸鸡胸肉 一杯无糖热豆浆,飘出阵阵豆香气 ** 他抬了抬下巴,语气不重,却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句: 「坐。」 她走过去,慢慢移动,像踩着地雷。 拉开椅子,先犹豫了几秒,才慢慢坐下—— 臀部一落椅,她倒抽一口气: 「嘶——…」 痛感像烧起来一样从屁股炸开。 他没看她,也没催她,等她坐定之后,才放下手里的文件,轻声说: 「吃完。」 ** 她低头,看着那盘早餐。 营养均衡,乾净健康——却让她胃口全无。 ** 她拿起餐具,开始吃。 动作极慢,像在克制着什么。 她把一口粥吞进去,夹了一点豆乾,然后… 把红萝卜挑到盘边。 她从小就不吃红萝卜。 就算饿的快死,她也不会吃的那种厌恶程度。 ** 对面,沉柏川没有看她。 低头看文件,偶尔拿起咖啡喝一口,动作规律、安静、沉着,像她根本不存在。 ** 她吃完,小声说了一句: 「我吃饱了……」 ** 他抬眼,目光冷淡地扫了一下她的盘子—— 红萝卜们在盘子的边缘,被叠成一座小山。 他眉头挑了一下,语气平静: 「我刚刚说『吃完』。」 ** 她皱眉,视线落回那些红萝卜。 「可是我……讨厌——」 她一边说,一边抬头看他。 话还没讲完,眼神刚撞上他的目光—— 全身像被压住一样僵住。 他没生气,但那眼神不容质疑。 ** 她吞了一下口水,立刻低头,拿起筷子,夹了几条红萝卜送进嘴里。 她想直接吞。 她是真的不想咬。 ** 但他像是看透她的动作。 手一伸,手指掐住她下巴,强制往上抬。 他的声音落下,无情又冷静: 「给我好好咬完再吞。」 她怔怔地看着他,一动不动,嘴里全是她最不想吃的味道。 他没放手。 等到她咬动了叁下,他才放开。 视线却没离开她。 她低着头,红萝卜的味道真的噁心到不行,但她知道他正盯着她,只好强忍着噁心一根根的咀嚼、吞下。 ** 等她吞下最后一口,他才收回目光,翻了一页文件,语气平静: 「现在才叫吃完。」 没有多一句讚许,也没有一丝柔软。 只有一句冷冷地陈述着事实。 她垂着眼,坐在那里,没出声。 第25章|能不能做到,是我的事 早餐后,她照着他的指示,收拾厨房、擦乾餐桌、处理流理台。 每一项都做得很慢,但没有敷衍。 她是真.的.在做。 不是因为想表现什么,也不是怕罚,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—— 突然有种「这里的规则真的得遵守」的直觉。 ** 她记得昨天那根藤杖的感觉,记得那十一下打得她快碎了的力道。 不想再来一次。至少今天不要。 ** 她做完最后一道碗盘,把抹布拧乾,洗手。 然后走向书房。 ** 走到门前,她没有犹豫。 她知道那里面是他所在的地方。 但她没敢碰门把。 而是抬手,乖乖地敲了门。 一声、两声、叁声。 轻而稳。 ** 里面传来他的声音,不高: 「进来。」 她才轻轻推门,走进去。 ** 书房里的光线仍然乾净,整齐得让人不敢乱动。 但和昨天不同的是—— 靠墙的区域,多了一张小桌子和椅子,对着墙,和他的位置错开,不会让她与他正对。 那是属于她的位置。 ** 桌上只有一张纸与一支笔。 「坐。」 他示意她落座,语气平静。 她走过去,坐下。 动作有点慢,因为她还记得屁股上有伤,但这次她没吭声。 ** 他看她坐好,语气平静地开口: 「拿笔。」 她伸手照做。 ** 他接着说: 「现在,写下来——」 「你想做什么。」 她眉头一皱,下意识问出口: 「……写什么?」 ** 他没重复,只是换句话说: 「你的未来。」 她心里一空。 未来?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。 ** 她盯着那张纸,笔拿在手里,却迟迟没动。 五分鐘过去。 十分鐘过去。 纸上还是空的。 ** 她脑子慢慢转向一段很久以前的回忆。 那时候学校有个那种老掉牙的作文作业:《我的梦想》。 她写什么来着?噢,对了。 「我想要一个家。」 「有温柔的妈妈,有会跟我玩的爸爸,有饭吃,有电视看,房间里有一盏会亮的灯。」 那篇作文描绘着对一般人来说,是理所当然的事,但对她来说却是奢望,是梦想。 ** 她那时写得很认真,字歪歪斜斜,却每一笔都写进心里。 她以为那是一篇最诚恳的作业,却没想到—— 从那篇作文之后,她在班上变成了笑话。 ** 「她没有爸爸欸。」 「她的妈妈不要她欸。」 「她是寄人篱下的吗?」 「所以你住孤儿院吗?」 「可是妈妈说不乖的人才会住孤儿院耶」 小孩子不懂修饰语,他们最诚实直白,但也是最赤裸裸的残酷。 那些声音现在还在耳边,挥不走。 ** 时间静悄悄地流过,书房里只剩下键盘偶尔轻响的声音。 沉柏川原本坐在书桌后处理工作,几分鐘过去了,他发现——完全没有落笔声。 他起身、绕过桌子,走到她身后。 脚步声极轻。 她没有察觉。 ** 他低头,看见那张纸还是一片空白。 她眼神飘远,像陷进哪段没人碰过的记忆里。 他沉默了两秒,才开口: 「你发什么呆?」 声音不重,语气冷静。 ** 她身体像被抽了一下,颤了一下才回过神。 回神后第一反应不是回答他,而是本能地坐直身体,像是怕被发现心不在焉会挨罚。 ** 她开口,嗓音很低: 「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……」 「我什么都不会,我……我能做什么?」 ** 他没立刻回话。 过了两秒,他语气平稳地说: 「我不是问你能做到什么。」 「我是在问你——想做什么。」 他看她一眼,语气像是定律: 「能不能做到,那是我判断的事。」 「如果我觉得你能做到,我就会帮你做到。逼你做到。」 ** 她怔怔地望着他,眼里是一种说不出口的震动。 他却只是继续往下讲: 「如果太远想不到,就写短期的。」 「今天、明天、一个月内,你想完成什么,有什么目标,甚至想学什么都可以。」 他指了指那张纸: 「写下来。剩下的,就是我的事了。」 ** 他转身回自己位子,打开电脑,开始处理自己的事。 不再看她。 她坐在那里,手握着笔。 她的手有点抖。 不是害怕,是因为她发现——人生第一次,有人让她想像自己可能「想要」什么,可以想成为什么。 不是要求,不是乞讨,不是为了生存——只是「想要」。 那个问题,好陌生。 但那张纸,还是空白的。 她看着它,心里像被挖开了一块还没长肉的洞。 第26章|她第一次說出「想要」 她终于动笔了。 她开始试着写——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伟大的梦想,而是因为她不想再被看轻了。 ** 起初是很认真、很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「不像废物」的内容: 我想补完高中学业。 我不想一辈子被当没毕业的废物。 我想进大公司上班,不是便利店或餐厅那种临时打工。 我想进那种办公楼里会有人递咖啡、报表一份份的地方。 不为了炫耀,只是——我想要穿看起来很好看的衣服、有人叫我名字,而不是「喂,那个谁」。 我没有想当什么明星,也不想被人捧。 我只是想,走在路上的时候,不会有人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看我。 我想学会面对问题,不要一直逃。 勇敢一点,不会说错两句话就想翻桌走人。 我想要能好好的表达,而不是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时候,开口只剩脏话。 我想要有,解决问题的能力。 ** 她写得有点用力,字跡不整齐,有些潦草,但都是认真的。 她写着写着,笔没停下—— 那些话,是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出口的。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,没修饰,也没想让谁感动。 只是诚实。 到后面,忽然就变了。 我想去夜市 我想吃咸酥鸡加九层塔那种 我想坐看看摩天轮 还有卡丁车,不要那种小孩子版的 我想去游乐园,一整天那种,不管下雨也要玩 ** 写完的时候,她怔了几秒,看着那几行字,眼神有点空。 但还是说了: 「……我写好了。」 ** 沉柏川坐在书桌后,没抬头,只说: 「拿过来。」 她递过去时,手还微微一抖。 他接过那张纸,认真地看了起来,先是扫过最上面几行。 没有表情,也没有立刻出声。 但当他看到后面那几行「夜市」「咸酥鸡」「游乐园」时—— 他忍不住,嘴角竟然轻轻地翘了一下。 那不是嘲笑。 那是——真正的笑意。 ** 他抬眼看着她,眼神里多了一种她没见过的温度: 「我叫你想目标,你当这是要给圣诞老公公的许愿清单?」 她一怔,第一次看到他笑,竟有点看出神。 原来这人也会笑。 而且是那种不带压力、像人类的表情。 ** 她低下头,小声、有点失落地问: 「……不行吗?」 ** 他没有立刻回答。 只是又看了一眼那张纸,过了两秒,才语气平稳地回: 「看你表现。」 ** 她抬起头,眼神里有点不争气的高兴。 他没承诺任何事,但她却像从他的话里捡到一颗糖。 她连自己在高兴什么都不清楚—— 他明明没有承诺什么,但她却像得到了什么。 那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—— 她说「想要」之后,没有被笑,没有被否定,没有被嘲讽。 ** 他把纸折好,收起来。 接着,语气一转: 「目标不是拿来写好看的,是拿来拆解、执行的。」 「从明天起,你每天早上自己起床,一样六点,吃完早饭收拾完,进书房找我。」 他抬头看她一眼,语气平淡: 「你要补学歷,我会帮你申请远距课程。」 「我会每天出作业给你,你要做完,错了就罚,逃了也罚。」 ** 她咬唇,没出声。 「语言跟表达先开始改。我会给你题目,让你练习讲出一段完整的话,没有脏话、没有回避。」 「先学会讲话,再来谈工作。」 ** 她垂着眼,小声问: 「……如果我讲不好呢?」 他回答得没有一丝情绪: 「那我教到你会。」 然后补了一句: 「不过在那之前,你会先挨打。」 ** 她缩了一下脖子,像被话吓到,又像是记起昨晚的疼。 但心里某个地方,却在悄悄松动—— 他说的不是「如果做不到就放弃」 而是:「做不到,就想办法做到。」 她从没被这样对待过。 她人生里的每一场错误,最后都只换来一种回应:「你也就这样了吧。」 可现在,他说:「我教你。」 她不知道那是拯救还是折磨。 但她忽然没那么怕了。 第27章|日常 沉柏川看了一眼手錶,9:12。 他起身走向书架,抽出一本薄薄的书,转身递给她。 「我等下有个会议,应该会到快中午。」 她接过书后,他接着说: 「你先去客厅看这本,下午跟你讨论内容。」 「中午会有人送饭来,摆好在餐桌,等我出来之后——一起吃。」 ** 她听到那句「一起吃」,胸口某处莫名一悸。 她又不懂自己在高兴什么。 只是装作很淡定地点点头,小声说了句「好」,然后转身走出书房。 ** 那本书是《把话说进人心里》。 封面是深蓝色,简洁、无图案,看起来像某种职场训练教材。 她翻了两页,全是教人怎么思考、怎么开场、怎么面对人际衝突的东西。 她看了一下,没翻几页,就撑不住开始分心。 ** 她望向客厅的墙壁,然后又扭头望阳台那侧。 她昨天打扫累得半死,老实说,那根本算不上「看过这个地方」。 这房子比她住过的地方大太多了,空间又整齐得不真实。像是从杂志里搬出来的模样。 整层十八楼分成两大区块,一边是公共空间——客厅、餐桌、开放式厨房、阳台。 另一边则是私密区:她的房间带浴室,走廊尽头还有一间客用浴室,再来是沉柏川的书房。 而在书房后方,有一间她没进去过的深色门房,门永远紧闭着,是他的房间吗? 虽然她发出这疑问,但她没那个胆去开门看。 更远处,有一个转角楼梯往上,接到十九楼——那是他家另一层的范围,但她没上去过。 ** 她逛了一圈,绕回客厅时,无聊得打开了电视。 内容很吵,是综艺节目。 她坐在沙发上,手里拿着那本书,眼睛却完全被电视画面吸走。 ** 直到听见一声轻响——门锁开了。 她抬头一看,11:45。 还是昨天那个人,没有说话,将餐盒放下就离开了。 她等对方走远,才起身把东西拿到餐桌,一盒一盒摆好,像昨天沉柏川晚餐那样——盘子摆正,餐具排齐。 她刚摆好,书房门便打开了。 ** 他走出来时,身上的西装外套还穿着,一手拿着手机讲话,一手拿着资料夹。 他看了一眼她,目光落在整齐摆好的餐桌上,没说话。 转头,瞥见电视亮着。 他的眼神停了一秒,像是有些疑惑,但没问什么。 直接走去把电视关了。 ** 掛了电话,他到餐桌坐下。 语气不变地说: 「坐。」 ** 她走到座位前,缓慢地拉椅子。 坐下,屁股的痛感又传来。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声的「干──」的气声。 却又像想起什么慌张地抬头看他。 但他像是没注意她一样,只低头翻着文件,语气依旧: 「吃完。」 ** 她低头看了眼餐盘。 猪肉片、炒蛋、蒸地瓜、花椰菜、五穀饭,还有一碗热汤。 看得出来营养搭配得很用心,甚至像某种定制化健康菜单。 她边吃边偷看他—— 沉柏川的头发是黑的,贴得乾净俐落,额角锋利,眼神冷静。 他五官非常深,轮廓清晰,是那种放在人群里第一眼就会被看到的脸。 但又不是「好亲近」那种帅,而是「你只敢远远看」的那种冷淡的帅。 她边看,边有点恍神,甚至没发现自己习惯性地开始堆起小山,只不过这次材料是花椰菜。 ** 然后—— 他抬头了。 刚好与她对上视线。 她瞬间像被逮到,眼神一慌。 他没有责备,只是冷冷问: 「没打记不住是不是?」 ** 她一脸问号。 「什么……?」 顺着他的眼神,低头一看。 怎么会有花椰菜小山?哪来的? 她赶紧伸手夹起一朵,慌张地想直接吞下去,但—— 他眉头一蹙,发出一声「嘖」。 他又伸手掐住她下巴,把她的脸往上一抬,不让她硬吞。 「真的记不住......」 ** 她像犯错的孩子一样,红着脸乖乖咬了下去。 又等她咬了叁下,他才放手。 他终于把文件看完了,夹起第一口饭。 吃饭的动作极其安静,几乎没什么声音。筷子落在瓷碗边缘的碰撞也克制得刚刚好,像是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准计算。 连咀嚼的节奏也规律,节制,彷彿进食不是为了满足,而是为了维持效率。 她一边偷看,一边低头把剩下的菜慢慢吃完,不敢再挑。 ** 他先放下筷子,看了她盘子一眼。 嗯,是吃完,确认完后开口: 「收拾。」 语气平淡,没有责备,没有称讚,只有指令。 她赶紧起身,把两人的餐具收拾进厨房,动作比早上还小心。 不只是因为不想犯错,而是心里某种说不清楚的想法在推着她—— 「他会看吧?他会注意吧?」 ** 收拾完,她擦乾双手走回客厅,一眼就看到他正坐在沙发,拿着那本《把话说进人心里》的书。 她这才猛然想起,早上他说过的那句话: 「下午我会跟你讨论内容。」 ** 果然,她才刚靠近,他视线就落过来: 「看得怎么样?」 第28章|她不是笨,只是沒努力 她没开口,低头开始转衣角。 他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。 其实早在他一走出来看到电视亮着的时候,他就已经猜到大半了。 不过,还是跟她确认一下。 他眉头轻蹙,语气平静却透着警告: 「你刚刚有看书?」 她下意识点头,嘴角扯了扯:「有啊……」 他冷笑了一下,把书往前摊开,示意要她翻页,想确认她读到哪。 「那你看到哪里?」 她吞了口口水,走过去,用指尖翻着书页,最后停在第叁页。 「……这里。」 沉柏川的眉毛抽动了一下,不可置信的开口: 「蛤?你是说,这里?」 他拿起书抖了一下:「这是第叁页,第一页是简介,第二页是目次。 所以——你只看了一页? 你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?」 他那个停顿之后,后面的话明显加重了语气。 ** 她低着头,不敢回话。 他坐在沙发,面色铁青,看着她。 手指一抬,指着他面前的地板: 「跪下。」 她明显顿住,脚尖在地板磨了一下,像不情愿地挣扎,但他的脸色明显又沉了一层。 她不敢再拖,赶紧跪下,姿势僵硬得像是拉紧的绳索。 他看她跪好了,把书甩回她手上。 「你如果坐着太舒服看不进去,那就跪着看, ——我陪你一起看。」 ** 说完,他起身往书房走去。 她抱着书跪在那,手掌有点发汗,连翻页都要擦两次。 几分鐘后,他果然又回来了,这次手里多了台笔电。 他坐回沙发,翻开电脑,没再理她。 ** 她低着头翻书,一开始还能撑,五分鐘后膝盖开始发麻。 她试着微微往旁边挪一下膝盖,他没理她。 再过一会儿,她开始动得更明显——扭屁股、变换重心、偷抬膝。 沉柏川终于抬起眼,语气冷得像冰山: 「你再乱动一次,我就先揍你。揍完你再接着看。」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,连脖子都不敢转。 ** 之后她就乖乖看书了。 那书不厚,大概二十几页,内容通俗直白,是一本入门级的谈话心理书—— 她一边看,一边开始意识到,这不是普通的课外读物,这是「他要她学会怎么讲话」的第一课。 当她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,心里突然有点紧。 她把书微微放低,偷偷抬头看他。 他没抬头,却开口: 「看完了?」 她点点头:「嗯。」 他再问: 「总结?」 她咬咬唇,开始慢慢把刚刚吸收的内容组织说出来: 「就是……沟通不是只靠说话,是要理解对方、针对对方的状态去调整自己说话的方式…… 然后,要让人愿意听,必须要先建立信任。 如果一开始就用防卫、用指责或命令开头,就会让人反感,不管讲什么都进不去……」 她一字一句讲完,语速不快,但也没有太多停顿,显然是真的有看、有理解、有消化。 虽然句式生涩,语汇简单,但逻辑清楚、重点正确。 沉柏川静静地看着她,眼底没有情绪,脑中却已经默默做出一个判断。 ——她不是笨。只是从来没人要求过她。 也从来没人相信,她能够做到什么。 不是因为她不行,是她自己早就放弃了尝试,然后所有人也顺势放弃了她。 他没有夸她,他点头,表示认可。 轻轻「嗯」了一声。 但那一声「嗯」,让她莫名有点像被肯定。 ** 然后他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,力道不重,但足够将她整个人带起。 她膝盖才刚离地,身体重心瞬间倾斜,还来不及反应,她就已经被压在他的腿上。 ** 她连反射性的挣扎都没做,只是整个人绷得像弓弦,紧张得连指尖都发麻。 不是不想反抗,而是不敢。 她知道他现在的力气、权力、节奏都牢牢掌控在手里—— 她试过挣扎,昨天晚上她记得太清楚了。 那根本不是她能赢的场。 那只会让自己更难堪。 ** 羞耻感像烧灼的水蒸气从后颈一路窜上脑门,耳朵整片都热得发烫。 她不敢动,不敢问,更不敢看他。 只能像条死鱼一样,僵硬地趴在他腿上,脸侧贴着他的裤缝,睫毛微微发颤。 经过昨晚的那一次,加上这姿势屁股高高的翘起,正好在他巴掌的「处理」范围内。 她知道她又要挨打了,本想做点心理准备,但这个姿势太羞耻。羞耻得让她脑袋一片空白。 但她不能逃,因为她知道,只要她一动,他的手就会毫不犹豫地按回来。 他不会给她逃的机会。 第29章|不是體貼,是原則 他伸手,去拉她的裤头。 她身体一震,原本僵硬的姿势立刻挣扎了起来。 「不要——」她声音颤抖,第一句话还没完整,双手就已经开始往后挥,想把他的手推开。 可那点挣扎,显然毫无作用。 他没费多少力气,一手抓住他的手反扣,稳稳压在她背部中段。 接着,他微微抬腿,让她的腿滑进他两腿间,大腿内侧卡住她两条腿,往内一夹—— 她的双腿瞬间被限制住,整个人像被锁死在他腿上。 她还想挣扎,整个身体像鱼在水面上拼命扑腾,可怎样都翻不走。 然后,他低声说了一句: 「别动。」 语气不高,却冷得像玻璃割喉那种利。 她几乎是身体本能地立刻静止了。 就像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—— 肩膀还在微颤,喉咙里有呼吸声,但四肢完全动不了,只剩下羞耻与悬在心口的恐惧。 她不敢再反抗。 她知道,他说过的每一句话,如果不听,就会立刻付出代价。 ** 他把她的裤子往下褪,低头查看她的伤。 她以为他是要打她。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,甚至悄悄把手指抓进掌心,准备迎接那绝望的痛感。 结果,什么都没有落下。 等来的不是灼热的重击,而是一阵冰凉的触感——像什么凝胶状的东西,在肿胀的肌肤上轻轻抹开。 她猛地一震,反射性地回过头去,眼里带着怀疑和不解。 他的手还停在她臀部后侧,指腹抹着药膏,力道不轻不重,正准确地涂在那些瘀青上。 他也抬头看了她一眼。 那是一种无需说明的视线,平静、直接,像在提醒她:别再多想了。 她心脏一缩,连忙转回去,脸埋得更低,整双耳朵烧得发烫,连颈后都红了。 ** 沉柏川没说什么。 他低下头,继续仔细检查昨晚的伤—— 红肿消退了点,但那些集中受力的部位,仍清楚浮着一块块深紫瘀斑。某几处表皮甚至略带泛白,像皮下血管正被逼出一层缓慢的压力。 擦药的动作依然不快不慢,无情、但不残忍——像例行公事。 这些都是他造成的,也正因为是他造成的,他就得亲手处理。 这是他的原则。 ** 他的动作很稳,很轻。 不像怜悯,更不像心软。 只是…理所当然,像他该做的责任。 这种态度让她心里更乱了。 如果他是变态,他就应该一直打下去。 如果他是好人,就应该不要对我这样。 但他现在到底算什么? 她不敢问,也不敢想。 药膏抹过伤的时候带起一点点闷痛,不重,却让她想起昨天晚上的每一下。 她趴在他腿上,全身的重量都悬着,羞耻感压得她无法呼吸。 连喉咙都乾了,连眼皮都热了。 她只能埋着头不动,像某种自我保护,假装自己不在这里。 ** 药擦完了,他松开手,语气冷淡得像下命令: 「起来,裤子自己穿上。」 她连反应都慢了半拍,好像还在恍惚。 等他重复了一次「起来,穿裤子」,她才手忙脚乱地起来把裤子拉上,手还有点抖。 然后,他补了一句。 「我每天晚上睡前,才会跟你算总帐。」 她一愣,眼神抬起来,像是没听懂。 他没再解释,只是站起来,慢条斯理地把衣袖拉整齐。 像只是宣读一条规则,不带情绪,也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。 ** 她这才发现—— 原来他不是没打她。 只是,那些帐,他早就在心里一笔笔记好了。 那句话像冷水一样往她心里泼下来。 她不是被放过了。 只是,她接下来每一天,都不会被放过。 第30章|妳可以試試看有什麼後果 他起身时,整理了衬衫袖口,将它们向内推整,钮扣精准地卡进釦孔,没有多馀动作,也没有一丝皱摺。 她愣在那里,站得有点没魂,还没有从刚刚上药那幕回神。 他扫了她一眼,淡淡地开口: 「过来。」 她抖了一下,连忙应声,跟在他身后走进书房。 ** 门带上了。 那个瞬间,她有种心跳又紧绷起来的错觉。 因为书房的气场和其他地方不一样——安静、封闭,像某种审判场所。 他走到她的桌边,拍了拍那一叠纸本。 「这五份,全写完。」 她走近一看,脸色垮了。 那是一叠厚厚的测试卷。 不分年级、不分难度,每一科一叠,总共五叠。数学、自然、英文、国文、社会,每一份都不薄。 上头的字清楚印着「综合学力评量模拟测试卷」,让人一看就想放弃。 她看着那堆东西,忍不住抱怨了一句: 「这太多了吧?我又不是要考学测……」 ** 她是真的很想摆烂。 她人生从来没有好好写过一份考卷。 以前国中时,每次考试她写完名字就睡了,连考什么的标题都没看。 去学校对她来说,只是一个义务,如果没去社会局的人就会找上门,那场面非常得麻烦。 为了省事,所以她偶尔会去学校露面一下,虽然去是去了,也不过是去睡觉而已。 她试图用眼神反抗,但他根本不给她馀地。 「写。全写。」 「这是用来判断你程度的初步测验。」 「如果你敢乱写、敷衍,或者交白卷——」 他语气不大,却又冷了几分: 「你自己试试看会有什么后果。」 ** 她瞬间收回原本想顶嘴的表情,低头像隻乌龟一样缩进脖子里。 身体不情愿地往椅子上一坐,像被五百斤的作业压着。 她不是怕考卷。 她是怕他的「后果」。 这句话才是真的考古级的阴影测验。 她撇撇嘴,心里还是暗骂了几声,嘴角咬得发白,最后还是拿起笔,翻开第一份卷子。 「会的就写,不会的跳过,不要乱猜答案,但前提是要认真看完题目。」 「我不是要你考试,这是评估用的,要知道你程度到哪,好安排后面的教学。」 她点了点头,虽然嘴上没说话,脸上还写着一点不爽。 他没再多说,回到自己的座位,键盘声重新响起,偶尔还有低声交谈,应该是在开线上会议。 ** 她的桌子靠墙,背对着他。 一开始她写得挺顺的。 因为那些卷子的前几页全是低年级程度的——认字、简单的加减、常识题,她还行。 手写得飞快,还有点得意,心想:欸?我没那么笨嘛。 但越往后,难度爬得越快,突然跳进国中代数、英文文法、文言文分析……她的笔就越举越慢。 她开始一页页跳过,脑袋空白。 过没多久,她乾脆开始放空了。 ** 他的键盘声一直在她后方不远处敲着,有节奏、稳重。 电话也响了,他开始用另一种声音说话。 那声音低沉、有条理,每个词都精准像被量过—— 「内部利润率修正后,请财务再演算一次,我晚点会确认资金流的时间点……」 她听不懂那些话是什么意思。 什么开发案、什么股权重整、什么现金回流…… 全都像外星文。 但她竟然听得有点入神。 她开始分析他的声音。 那不是他对她说「我就揍你」的那种声音,也不是命令她去洗碗、扫地、吃花椰菜的声音。 这是他的日常声音。 成熟、清晰、偏低,有磁性。 不是那种花美男的嗲嗓音,是很稳、很乾净的男声。 而且还…挺好听的。 ** 她脸色突然一变,心里骂了自己一句: 「靠北,我干嘛注意这个?」 「他他妈是个变态控制狂欸。」 「打我、惩罚我、还叫我跪着看书,我脑子是不是坏了?」 她狠狠把视线拉回卷子,嘴角抽了一下,心里继续碎唸: 「干,我一定是疯了才觉得他声音好听。」 ** 她拿着笔,笔顶着纸却没动。 思绪还没完全回笼。 但她不敢再发呆太久,怕他突然出声问「写得怎么样」。 她深吸一口气,重新翻回上一页,咬着笔桿,想着该怎么假装自己还有在努力。 第31章|觀察,是與生俱來的習慣 沉柏川虽然一边处理两个开发案的会议、一边审核财务文件,但他的注意力从未真正离开过那道背影。 她坐在那,背微弯,发尾垂在肩膀外。从他这个角度,能看到她的一点侧脸和笔尖的动作。 刚开始她写字时的声音很明显—— 是乾净俐落的「沙沙」声,速度很快,看得出她对题目还有点把握。 但没多久,就开始慢了。 她的左手出现第一个抓头的动作,接着换成手撑着下巴,笔在另一手的指尖不断转着,偶尔停下来翻页,再翻回前面,又翻去后面。 他知道那是什么——「装忙」。 想表现出自己很努力,但实际上一题也没写。 果然,后来的几分鐘里,没有任何落笔声。 只有笔在桌上轻点的声响,像是焦躁、又像发呆。 他看着电脑萤幕,手里还握着滑鼠,却忽然开口: 「写完了就拿过来,不要在那边假装努力了。」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,但不重。 那声音一出,她明显吓了一跳。 像小偷被逮到一样,抬头转过身看了他一眼,接着像得到赦令似的,立刻放下笔站起来,捧着那五份厚实的试题屁颠屁颠的走过来。 他没有动,只伸手接过,顺手翻了几页,瞥了一眼上头的字跡。 写得乱,却不是胡写。 ——她真的有尝试。 他看了一眼手錶。 「现在快五点半,给你半小时自由时间,六点会——」 「我知道啦,会有人送餐来,我摆好,等你出来一起吃嘛。」 她没等他讲完就抢话。语气带点小得意,好像抢答成功了的学生。 他看着她眼里的光,没多说什么,只是淡淡点了点头。 「嗯。」 她好像得到什么隆恩似的,生怕他反悔,快速的大步往外走,还一边哼了个没旋律的小调。 门一关上,沉柏川才低头看向手上的卷子,眉心轻蹙了一下。 那不是不耐,而是一种——复杂又难以言说的情绪。 ** 沉柏川将五份试卷摊开,一张张审阅。他从数学开始,对照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学力分级参考表,标记她的答题范围与正确率。 数学——国小叁到四年级水准。 会基本的加减乘除,进位与借位略懂,但只要题目一长,换算稍复杂,就整个跳过。乘法表似乎还背得不是很熟。后面有几题简单的应用题,全空像是根本没看。 他拿笔写了一些笔记,心想:连审题能力都还没养成。 国文部分——白话文尚可,文言文完全不会。 她在白话阅读题里的答题不差,至少能抓到大意、找出明确讯息。写作题虽潦草,却不像是乱编。但只要出现古文,她就像断电一样完全空白。 「国文程度:约小六。」 社会科目——歷史、公民、地理全盘混乱。 歷史题,她只认得「孙中山」这个名字,剩下全错。公民只有些基础常识:「几岁有公民权」、公民义务那些,勉强算是记得。地理部分写「台北有101」之外,全是空白。 评估水准:社会科目落在国小叁四年级。 自然科学——生物与化学近乎空白,物理题错得乾净俐落。 几个关于人体器官的题目她还写得出,但只要牵涉实验、元素、公式,她就彷彿没学过。 沉柏川摇头,把「自然」那页合上,直接在对照表上画了一条:「整体水准小四小五。」 最后是英文。 他打开那份试卷,看了叁秒,忍不住皱眉。她在字母抄写栏位只写了:a、b、c、d、e。 就这样。从第六个字母开始全是空白。 单字填空、句型改写、阅读理解,全空。 他低头记下:「英文程度:零。」 ** 他看着整叠试卷,食指敲了敲桌面。 不是笨。 她答题的方式杂乱但有逻辑,书写顺序也有一定习惯,反映出她脑子并不是空的。只是,她从没受过正规教育。或者说,受过,但从来没有进入过她的系统里。 不是笨,是没被教、也没人逼她认真学过。 他眼神没有太多情绪,只是将试卷重新收好。 她要补的,不是一年半载的空洞。 是十几年的失序,是一整段该被引导、塑形、被要求的年纪,完全被放任的结果。 他心里已经有安排。 她会补起来。他会逼她补。 第32章|如果沒有留下來 她关上书房门,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。 那一叠试卷她是真的有认真写,至少在她力所能及的程度里。她知道那些答案可能错得离谱,也有很多题目她根本跳过,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专心地做完一件「正经事」。 她不想承认,但心里真的有点小得意。 回到房间,她第一件事不是坐下,而是走到床边,从包里翻出那盒几乎被压烂的菸盒。 她抽出一根、点上,吸了一口,坐回床沿。菸雾在空气中繚绕,像她近来那些还来不及被想清楚的念头。 她想起那晚,凌晨,水滴声、脏床单、天花板上的霉斑,还有她问自己:「如果我就这样死掉,谁会知道?」 那一口菸吸得有点重,她咳了几声,却没停下。 她来了。 不是因为相信,也不是因为想改变什么。 只是那时候,她真的累了。 累到连怀疑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往一个不知道的方向走。 ——如果昨晚她选择离开呢? 她仰头看天花板,脑中浮现那间破公寓: 发霉的墙面、永远坏掉的热水器、漏水的天花板。 她会回到那里吗? 继续混日子、喝酒、抽菸,偶尔被无聊的男人追着问她「晚上要去哪里」? 还是…会直接结束? 她没再多想,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夹着菸的手指。 指节瘦得明显,皮肤乾乾的,指甲边缘还有点倒刺。 她突然有一点不确定: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。 但也许,从现在开始,她能…往别的方向走一点点。 只要他还没放弃她的话。 她又吸了一口,吐出菸雾。 ——至少,她不想再回去了。 她把菸头捻熄,走出房间时还有点恍神。 回到客厅,她像是无意识地拿起遥控器,转开了电视。 音量很小,只是个背景声。 画面在播着综艺节目,笑声很浮夸,和整个空间的沉稳格格不入,但她没关掉,只是坐在沙发上,让眼睛有东西可以盯着。 差不多过了二十来分鐘,门锁传来一声轻响—— 她立刻坐直。 她看了一眼时鐘,六点整。 果然,又是那位送餐人。人来得俐落、走得无声,连个眼神交集都没有。 她也习惯了,起身去拿餐盒,动作熟练很多。 她依照记忆把餐具与食物摆好,摆在餐桌上两人的位置,刚摆好,书房的门就开了。 沉柏川走出来,脚步稳重。 她低头没看他,只是退了一步,把自己放进她的位置。 他从她身边经过,走到位子上时,动作一顿。 ——闻到了。 空气里的淡淡菸味不算浓,但他鼻子灵得很,尤其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烟草品牌。 他想起昨晚,她决定留下之前,也是这样抽了菸,那时她的眼神跟现在不同,是决绝,是混乱。 他眉头蹙了一下,却没出声。 他没马上坐下,而是环视了一眼桌上的餐点。她摆得乾乾净净,碗筷排得整整齐齐。 他在心里低声肯定一句:「学得倒是挺快。」 他才坐下。 今天的晚餐是四菜一汤。鸡肉捲、炒芦笋、豆干炒辣椒、蒸蛋,以及一碗清燉白萝卜排骨汤,份量是两人刚好的份。 沉柏川吃得安静,每一口咀嚼都精确、规律。 她也低头吃饭,虽然她不饿,但总觉得他会盯着,于是默默地一样样吃掉。 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点什么,最终还是选择沉默。 吃完时,她等了叁秒,发现他没说话。 于是她自己站起来,把他的空碗一起端去厨房,开始清洗、收拾。 他看着她的背影,眼神淡淡的,但心里有个念头闪过: 「至少反应够快。」 没有夸奖,也没有讚许,他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一分进步。 ** 她擦乾最后一个盘子,放下抹布,走回客厅。 他坐在沙发上,一隻手搭在椅背上,正看着一份文件。 她踟躕了一下,还是走到他面前,小声问: 「那…我现在去洗澡吗?」 他抬眼看她一眼,点了点头。 她也不多说,点点头就转身回房拿换洗衣物去了。 第33章|每天晚上都會算總帳 她站在淋浴间,热水从头顶倾泻而下,滴滴打在她肩颈与后背。 她洗得很久,却不是因为舒坦—— 是因为害怕出去。 她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总有个挥之不去的预感—— 「他会在外面等我。」 中午上完药的那句话:「每天晚上睡前,我会跟你算总帐。」 那句话像钉子一样钉在脑中,怎么都拔不掉。 她咬着下唇,边冲身边回想,今天到底哪里又搞砸了? 有吗? 有欸! 她越想越烦,最后直接骂了一声:「干。」 但还是伸手关掉了莲蓬头。 她擦乾头发,穿上家居服,呼出一口气。 走出浴室的那一刻,她像走上刑场。 ** 她的预感没错。 他坐在房间的沙发上,安安静静地坐着,彷彿等着一个既定的时刻。 他抓着昨天那把戒尺,在手里转着,看似轻松,但空气里却渗着一种压迫感。 她站在浴室门口,看着那场景,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。 「……变态、暴君。」 但她不敢说出口。 她只放轻脚步,一点一点走过去,站在他面前。 他没看她,只轻声开口: 「说吧。」 她心脏一缩。 「你觉得今天,有什么事该受罚?」 ** 她没有马上回答。 而是低下头,盯着地板,彷彿上面会有正确答案。 她知道他不是要她列清单,他要她承认。他要她自己说出来。 ——这是程序的一部分。 羞辱,诚实,懺悔,才是这个人眼中「受罚」的起点。 她咬了咬嘴唇,在心里骂他一遍又一遍,但声音却很低地开了口: 「……我挑食。」 「还有……我早上没有好好看书,去看电视了。」 她越讲声音越小。 那不是道歉,那是自白。 她不是在乞求原谅,而是在等审判。 她低头自白完之后,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。 沉柏川才抬起眼,语气仍然平静得像在对下属进行会议简报: 「还有。」 她微微一怔,抬头。 「你今天骂脏话了一次。」 「……我?」她皱眉,一脸问号。 「哪时候?」 「中午吃饭前。」他语气不带任何责备,只是阐述一个事实。「你小声地说了一声『干』,你以为我听不到。」 她脸色僵了。 ——他真的有听到? 那声音明明很小,小到只是她自己咬着唇吐出的一个音节,像是无声的反抗、怨懟,或者仅仅是那点不甘愿的压抑。 但他不只听到了,还记下了。 她心底有什么东西一瞬间被锁得更紧——那种「他真的一直在看着」的感觉,让她有点发冷,又有点温暖? ** 沉柏川继续道: 「挑食,今天有两次。早上是红萝卜,中午是花椰菜。」 他目光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脸上。 「我跟你说过,要吃完。」 「我记得。」她小声回。 「你没有记得,所以才会再犯。」他语调很平稳,但语意却重得像铁。 「讲不听,记不住,就只能用打的,让你的身体帮助记忆。」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语气几乎近乎温柔——不是在骂人,而是像在陈述一种被验证过的教育方式,甚至,还有点耐心。 这才是最让人窒息的地方。 因为他没有失控,没有暴力的怒吼,没有情绪化的发洩——他是在很理性地,决定怎么处理她的错。 她忽然觉得喉咙有点乾,轻轻吞了一口唾液。 但她知道,她没有逃避的馀地。 第34章|選擇,不代表自由 她站在沉柏川面前,双手握得发紧。 他语气轻得像风,「你自己说吧——怎么罚。」 她瞬间抬头,眼里浮出迟疑与警惕:「……我自己决定?」 「嗯。」他靠在沙发椅背,语气淡淡,「这是你的选择,不是你的自由。」 她听不懂那句话的弦外之音,但也不敢问。只觉得空气变得凝重,像墙角静静站着一桶冰水,等她自己走上去碰倒。 她低头想了几秒,先小声开口:「……挑食的部分,我吃完就好了吧,不用罚了吧。」 他眉微挑说: 「好,再有下次,会连同这次一起补回来。」 她鼓起勇气,又接着说:「然后……那个骂脏话的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就是…就是顺口……」 「那就让你的身体记得不要‘顺口’。」他语气依旧无波,「这部分,我来决定。」 她咬了咬唇,只好跳过。 「那……早上的没看书……」她话说到一半,又开始纠结。 沉柏川看出她的犹豫,语气轻描淡写:「你可以选,跪着写出你的总结,还是让我打一顿。」 她脑中开始浮现出下午跪地、腰酸腿麻的经歷,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。 一边是耗时耗力的折磨,一边是直接、果断的痛苦。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。 她低声:「……打吧。」 他点了点头,像在批一份文件,「好。」 她的肩膀抖了一下,说不上是紧张、害怕,还是屈辱。但她的脚没有动,视线低垂,像站在悬崖边,被命令自己往下跳。 沉柏川没急着动手,而是又补了一句:「自己去选工具。你决定用哪一样。」 那一刻她的眼神几乎是震惊的。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才发现那边有一个包,包里有各式各样的「工具」。 她看着那些东西,边挑边心里咒骂。 「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…,打人的工具会不会太多了,真的是变态…」 这些话她当然不敢说出口,只是认真的在包里翻找着看起来最不痛的东西。 她翻了很久,沉柏川也没催他,依旧在转他手上的戒尺。 最后她选了像尺一样的东西。 那是一把浅色的竹製戒尺,表面经过打磨处理,边角略微圆弧。和沉柏川手里那把深色木製戒尺不同,这把看起来轻巧许多,也薄了一层,敲击时发出的声音偏脆,不是那种厚实重击的闷响。 这把更像是学校老师桌上的那种惩罚工具,不像沉柏川那把,有种一落下就能震痛骨头的沉实。 ** 她手里握着那把浅色竹戒尺,脚步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回了他面前。 他看了她一眼,语气冷淡却有种不容质疑的重量: 「跪下。」 她抿了抿嘴唇,慢慢跪下。膝盖贴上地板那一刻,熟悉的痛感又爬了上来。 「把工具举起来,双手。」 她照做,双手捧着那把竹戒尺,举到胸前,有点颤,但她强忍着不让他看出来。 「说。」他声音低低地,「为了什么挨打,然后请我责罚。」 她咬住下唇,视线没敢抬起,声音像是被掐住似的低沉: 「……因为早上…我没有好好看书。」 「还有呢?」他问,声音冷静得近乎温柔。 但那种温柔更让她心里发毛。 「……请你责罚。」 「用敬语,大声点,整句说完整。」 她在心里又咒骂了一下,但还是乖乖说。 「因为我早上没有好好看书,请您责罚。」她几乎是咬着牙讲完。 ** 他看了她一眼,没马上接过,只问: 「你觉得几下,才能放过你?」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,骂了句「操你妈还要我自己判刑是不是」,但嘴上不敢有任何反抗,只咬着牙,在心里数了个不会太轻也不会太重的数字,想着该怎么说才不会马上被驳回。 她沉默了几秒,像在评估什么安全区间,终于轻声说: 「……五下。」 沉柏川挑眉,没说话,只是慢慢抬手,接过她手里那把轻薄的竹戒尺。 他低头看了一眼——竹製的,轻,薄,力道不对的话容易断,这原本只是用来热身的工具。 「五下?」他轻声重复了一次,声音听起来像笑,其实一点笑意也没有,「你自己觉得,五下够惩罚你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的错?」 沉柏川站起身,语气不再平淡: 「裤子,自己脱了。」 她边手抖边去拉裤子,那种自己脱裤受罚的羞耻感,又再度佈满她脑海。 她脱的很慢,但还是很快到底了。 「双脚打开,弯腰手撑着膝盖。」 脚打开弯腰的时候,她感受到她的私处一凉,这姿势让她毫无保留的都展现在他面前了。 她现在恨不得找动鑽了。 沉柏川知道她在想什么,也不想给她喘息的空间,直接上手去调整她没有摆好的姿势。 他把她的屁股向后拉了一下,背往下压,用脚伸进她双腿间,把她微开的脚踢的更开了,再把她手臂拉直撑着膝盖上面。 「这才是标准姿势,记好了。」 这一顿操作完,她感受到她屁股大腿到小腿一直线的绷直,重心也有点不稳,私处暴露的更多了,瞬间脸到耳根滚烫。 他绕到她身侧,低声问: 「你再说一遍,你觉得,几下能算完?」 她没有马上回答。 这次,她知道不能再乱报。 「…二十?」 「好。」 他的声音清楚,没有一丝缓和。 她的喉咙一紧,下意识想回头看他,却被他一声冷斥: 「看前面。报数,数错、漏数或姿势不标准,我会重来。」 她咬紧牙关,手不自觉握紧,深吸一口气。 「啪——」 「一……」 竹戒尺甩下的声音劈得乾净,薄竹打在皮肤上那种感觉,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咬的刺痛,比昨晚的紫檀木拍深沉的痛不一样,全痛在表皮上。 她吸了一口气,硬撑着不出声。 「啪!」 「二——」 「啪!」 「叁……」声音已经开始颤了,眼眶也红了。 「啪!」 四…五…六… 「啪!」 「二十……」声音已经明显带有鼻音。 她手紧紧握拳,指节泛白,肩膀一抽一抽地喘气,像是痛,也像是委屈。 沉柏川看着她撑着不哭的样子,没说什么,只低声丢下一句: 「这是今天的第一笔帐。」 接着他放下那把竹戒尺,慢慢走向那包工具,语气不紧不慢地说: 「现在,该来算脏话了。」 第35章|第二筆帳 沉柏川走到那些工具前,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样。 他最后拿起一条皮製长带。 那是一条深棕色的真皮製品,质地柔软但沉重,约莫一尺半长,拇指宽,边缘收得极细,正中央隐约可见压印的纹理。掂在手上,有种沉甸甸的力道感,是那种一旦挥下,就会整条贴实在肉上的类型。 这种鞭条不是为了留下表面红痕,而是专门深入皮肉,让每一下都刻进肌记忆里。 他转身看向她,语气平稳: 「去沙发那,趴扶手上。」 她看着他手上的东西,喉咙像被堵住了。 但他没等她动作,只是目光一沉,再次下令: 「现在。」 她咬住嘴唇,犹豫地挪动步伐,一步步靠近那张沙发。 他站在原地,手中皮带轻垂,像是静待审判的刽子手。 等她趴好,他走近,站在她身后,不带任何起伏地宣布: 「十下。报数。」 他抬起手,用了五成力,挥下—— 「啪——!」 第一下落下时,她整个人弹起来。 那条皮鞭像是活物,带着重量与速度贴上她的臀肉,一瞬间剧痛炸开,火辣、深沉,像烧红的铁条贴进骨头里。 她来不及忍,尖叫脱口而出,泪水立刻洇满眼眶,几乎是本能地弹起,一下子跌坐在地上,整个人退到墙边,双手抱住自己。 「不要……我知道错了,不要打了,真的不敢了……」她哭得断断续续,声音里全是求饶。 沉柏川站在原地,只淡淡说: 「这一下不算。」 他低头看着她,声音不重,却没有半点温度。 「没保持姿势,加叁下,回来趴好。」 她的眼泪一瞬间更猛烈了,像是整个人垮了,但她还是没动,只缩在墙角,浑身发抖。 他没多说,只轻轻开口: 「一——」 她怔住,猛地抬起头。 「二——」 他的声音稳定得可怕,像是真的会毫不犹豫数到叁,然后做出什么她完全无法承受的事。 她几乎是立刻爬起来,踉蹌地跑回沙发,重新趴上去。 她重新趴回沙发扶手上,腿已经在抖,眼泪掛在脸颊,连话都说不清,只能颤声说: 「对不起……我不躲了……」 他站在她身后,抬起鞭子,语气平静: 「从一开始,十下,变十叁下。每一下报数,说原因。」 她的喉咙紧到几乎说不出话来,却知道自己没有选择。 她紧紧闭上眼,等那重新开始的第一下落下—— 鞭子落下时,她有预期,却还是痛到整个人一震。 她吸了一口气,声音抖得像撕裂的丝线: 「一……因为我骂脏话……」 沉柏川没有给她缓衝的时间。 第二下、第叁下落得极狠,几乎是连着的。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,每一下像是狠狠地钉入她的神经里。 「二……我不该口出恶言……」 「叁……我错了……」 她开始混乱,眼前已经模糊,报数声越来越虚,声音里掺着哭腔。 但他没有停。 「四。」 「五。」 她到第五下时几乎说不出声了,身体瘫在沙发扶手上,嘴唇发白,只靠本能完成他的命令。 他看着她,没有露出丝毫同情,也没有狠戾,只是一种不容许错误的冷静执行。 她还记得昨晚他说过的话: ──「如果那是你肌肉记忆的一部分,那我就让痛来覆盖记忆。」 第六下、第七下,她声音已经破碎,嗓子沙哑,却还努力张口: 「六……我不该骂人……」 「七……我不该骂你……」 到第八下,她整个人趴在那里,一动不动,彷彿连反应的力气都没了,只是低声哼出一句: 「八……」 「说完整。」 他的声音压过她的喘息。 她颤着声音,几乎是哀求般补完: 「我不该口出恶言……」 他才继续。 第九下、第十下,带着某种收尾的力道,狠、准、直接,落在早已瘀青红肿的地方。 她已经没办法哭出声,只能小声呜咽。 然后—— 他停了。 「十下,还有叁下。」 她整个人颤了一下,才想起他说过,加叁下。 她咬紧牙关,不敢说话,只怕一出声又说错什么会让帐目再增加。 第十一下落下时,她声音破音地喊出数字,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,才勉强在沙发上稳住自己。 第十二下,她撑不住了,腿一软,从沙发上滑落。 「起来,最后一下。」 她咬着牙,一点一点重新撑起身体,然后—— 第十叁下,最后一下,沉柏川用了八成力抽下。 她痛得又跌回地板,抱着屁股蜷缩成一团,痛得连叫声都发不出,只是不断地发抖和哭泣。 但她知道,这次终于结束了。 第36章|心軟 她整个人缩在沙发下方,像一团用痛撑着形状的软泥。背部起伏不稳,哭声已经哑了,眼泪还在滚。 沉柏川站着,看了她几秒。 原本他是打算开口说:「起来。」 可他什么都没说。 但他的脚步却动了。 没有多馀的话语,他只是蹲下来,伸手从她腋下绕过去,把她整个人抱起。 她的身体一碰到他的怀抱就像本能想逃,可没力气。她只是抽了一下,喉咙里哼出一声,然后任由他抱住。 他根本没出力,轻松的就把她抱起。 她太轻了,像骨头不完整似的。这种不健康的重量,又让沉柏川眉头紧了一瞬。 他没再多想,直接转身,绕过床沿,低头,小心地将她放上床。 她身体一落下,就紧紧抓住被子,蜷着不肯松手。脸还埋在侧边,不肯让他看到眼睛。 沉柏川看着她几秒,什么都没说,就转身出房了。 他没有刻意收起什么表情,也没有带走什么馀韵。 只是背影比平常,少了一点冷,少了一点狠。 ** 她没有动,整个人缩在被窝里,一动不动。 但她没有哭了,也没有像昨天一样觉得自己被丢下。 因为她知道——他会回来。 她不知道这种「知道」是哪来的。 就像一种被训练出来的直觉,他的规律,他的行为逻辑,还有……他那些惩罚背后从不说破的控制与保护。 她甚至……有一点点期待。 可期待和恐惧并存,是一件很可怕的事。 她一边等着,一边又害怕他的绝对威严。 这种情绪拉扯让她把自己埋得更深,几乎看不见人形,只剩下一团被压皱的被子。 门把转动声响起的瞬间,她眼睛睁开。 不意外。他果然回来了。 ** 沉柏川走进来,手上仍然是昨天那两样东西:药膏、打湿的毛巾,但今天多了一个纸袋。 他走到床边,看她蜷在那里,没叫她,只是动作熟练地拉开被子一角,动手查看伤势。 皮肤上,早前那些深红的痕跡已经褪成青紫与暗红交错的瘀痕,那是昨天的伤。 刚刚用戒尺打的一层粉红覆盖在旧伤上。 比较严重的是那一道道鞭痕清晰地排列着,深浅不一,但条条分明—— 像是某种刻意留下的印记,整齐、冷静、毫无偏差地落在该痛的位置。 最中间那几道最深,已经由红转紫,有些边缘渗出淡淡的瘀色。 每一道间距相似,像是被某种精密的计算定过长短与力道。 最外侧几条较浅,但仍旧泛着热度,贴着皮肤浮起细长的红线,宛如烙痕。 那不是乱打留下的凌乱痕跡,而是……控制与精确的证明。 沉柏川盯了一秒,眉头几乎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没说话,只把手上的毛巾敷了上去。 她被冰毛巾冰得打一个哆嗦。 然后,他没有预告,动作自然地坐上床,把她从棉被里拉了出来,整个人捞进自己怀里。 她被动地靠进他的胸口,一开始有些僵,像还没反应过来。但那种僵硬很快就松开了。 因为他抱得很稳,也很安静。 没有责备、没有命令、没有任何声音。 只有一隻手搭在她的后脑,缓缓地、规律地拍着,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。 她靠着他,心跳像是贴着他的节奏在调整。 混乱、怯懦、惊惶的每一秒,都被这一呼一吸慢慢冲淡。 她忽然想开口说什么,但喉咙里没有声音,只是闭上眼,把脸再埋深一点。 这一刻她知道——他真的不会丢下她。 而且他从来就没打算丢下她。 ** 他摸着她的头发,感受到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,才低声开口: 「那个袋子里有手机,我的联络方式存好了。」 「还有平板跟笔电,你之后学习会用得到。」 她听见这句话,整个人从他怀里抬起头,一脸不可置信。 「……给我的?」她像在确认什么不太可能的事,眼神里带着犹疑与震动, 「这么贵的东西是给我?」 他低头看她,没有急着回话。 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那张露出孩子气的表情,语气不快不慢,像是在陈述某种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。 「你要开始学,当然要有工具。」 「这不是送你,是给你用的。用不好,我也会收回。」 她一瞬间听不出这算不算好话,只能垂下眼,默默地点了点头。 然而下一秒,他语气一转: 「你是不是带了菸?」 她愣住,「啊?」 「在哪?」 她像是被抓到什么似的小声说:「……包里。」 他没多说,起身去角落翻出她那只随身包,在内层掏出一包皱巴巴、几乎被压烂的菸盒。 她还来不及反应,就见他当场将那包菸毫不犹豫地揉烂,丢进了垃圾桶。 「欸!」她急了,撑起身子喊了一声,「你干嘛!那还有半包欸——」 他转头瞪她一眼,那眼神透露出兇狠。 「这东西不好,不准再抽。」 语气冷淡,却没有讨论馀地。 像是在宣布规则,而不是徵求同意。 她下意识地闭嘴了。 因为她知道,那是他不容质疑的命令。 ——但她的心里,却泛起了一点莫名其妙的……说不上来的感觉。 第37章|環境造就一個人 他丢掉那包菸后,走回床边。 「趴好,我看看。」 他坐回床边,拿起药膏,熟练地挤出薄薄一层,在她臀上的瘀伤处涂抹。 动作一如既往的冷静,没有多馀的话,也没有刻意的温柔,却也不残酷。 她感觉不到什么情绪,只觉得皮肤上冰凉的药膏在发热的伤处铺开,有点痒,有点痛,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羞耻—— ** 「你的综合学力,」 他一边擦药,一边语气平静地说:「大概在国小阶段。」 她低着头,没反应。 「怎么学成这样的?」他问得没有带情绪,只是单纯想知道。 她沉默了几秒,像是思考该怎么说。 最后低声回答起她的过往: 「……小时候该上学的时候,没有人送我去。」 「我没有妈妈,爸爸整天喝酒赌博,输钱回来就打我,怪我带衰。是社会局的人来家里问了好几次,最后才去上学的。」 他没插话,等她继续。 「一开始我有很努力,真的有,」她声音低得几乎快听不清,「但……我那时候写了一篇作文,是《我的梦想》,我写我想要一个家,有爸爸有妈妈那种。」 她嘲讽地笑了笑:「全班笑我。有几个人还传开说我是孤儿……」 「每天有人藏我课本,有人拿胶水倒我书包……」 「我不知道该跟谁说,不知道谁可以帮我。」 「到后来我不想写功课,也不想去上学了。」 「太久没去学校,社会局的人又会找来,我爸会骂我、打我,叫我不要给他製造麻烦。」 「我大概两叁天才会去学校一次。」 「但班上也让我待不下去,所以我会去操场待着。」 「老师们也不想管,只要我有出现在学校,他们就不会通报社会局。」 她慢慢讲着,眼神落在床沿,语气却没有起伏。 「大概十岁左右的时候吧…我逃出那个家,一个卖菜的奶奶收留我,我每天就帮奶奶干活,但没几年奶奶就去世了,我只好去找房子住,然后平常就打一些零工,赚房租、养自己,每天洗碗打杂扫厕所……」 「活下去比较重要,课业什么的,早就放一边了。」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,没有哭,也没有激动。 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。 ** 当她讲完那一段故事,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读报纸,却让空气像凝住了一样。 她低着头,嘴角拉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笑,自嘲地说: 「你看,我就是个废物吧。」 她轻描淡写的对自己下了判决。 沉柏川没马上说话,只是放下手里的药膏,沉默地看着她几秒。 然后,他坐回床上,伸手把她拉过来,抱进怀里。 不是安抚,是强硬的接管。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,语气没有起伏,但每一个字都像刻出来的: 「别再说这种话。」 「你现在在我这里,我不准你这样定义自己。」 「你会补上那些没学的,该还的通通还回来。」 「你的人生现在才开始,过去的事——不重要。」 「听懂了吗?」 ** 对沉柏川来说,这不是同情。 他从来不是个有「怜悯」功能的人。 但他分得出什么是烂,什么是被逼着烂。她是后者。 她过去没有人拉,也没力气爬,那现在,就由他来下命令、逼她往上走。 不是温柔,而是安排。 这才是他能给的。 ** 对他来说,这不是空口承诺。 他说这些话同时,内心却有说不出的震撼。 他一直以来都站在塔尖,从小名校、资源、成绩、家庭一应俱全,身边的人从来不缺努力,只缺野心。 他没想过,有人活到十几岁,人生竟还没真正开始过。 原来不是每个人一出生,就有被教育的机会。 不是每个人迟到都是懒;有些人,是根本没被允许准时。 她口中的「养活自己」,他小时候连听都没听过。 这一刻,他第一次真正理解—— 有人自愿选择烂,而有些人,被现实逼到只能这样撑着烂下去。 ** 他的手,紧了紧。 这一次,不是因为规则,也不是因为掌控。 他只是想给她一点重量,让她知道,这个拥抱是真的。 她靠在他怀里,一开始只是呆呆地听。 当那句「我不准你这样定义自己」落下时,她的喉头突然像被什么哽住。 她以为,他会点头说「对啊,你就是个废物」,或至少会默默地附和——像这么多年她遇过的每一个人那样。 但他没有。 他不但不附和,还用一种近乎强硬的方式,硬生生把她从那句话里拖了出来。 她没有哭。 不是因为不难过,而是有点愣住了。 像是第一次,有人不肯让她往自己身上贴烂标籤,第一次,有人不肯放她继续堕落下去。 她没有回答那句「听懂了吗?」 但她点了点头,很小、很慢。 那是一种不太确定的服从,混着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。 沉柏川低头看了她一眼,没再说话。 他不是在等她感动,也不在意她有没有懂得感恩。 他只是把她重新规划进他设下的轨道里。 她要走,他会逼她走。 就这样。很简单。 第38章|從零開始 早上六点,房间里响起一声陌生的闹鐘。 不是她设的。是那支新手机里预设好的——准时、冷静,没有商量的馀地。 她从梦里挣扎起身,揉着还没醒透的额角。那声音一点人情味也没有,却像某种命令信号,让她哪怕浑身还痛,也没敢多赖一秒。 洗漱后,她踩着不敢太用力的步伐走出房门。 熟悉的早餐味已经飘进鼻尖,清粥、蛋香、还有那微微的青菜气味。餐桌前,沉柏川已经坐好,桌边是他笔挺的西装、铺平的文件,没有多馀的寒暄。 她乖乖地坐到他对面,小声说:「早安。」 男人没抬头,只简短地「嗯」了一声,继续低头处理文件。 她开始吃早餐。很安静,除了餐具碰碗的细响,再没有多馀声音。 她吃得比前几天更慢,也更乾净。哪怕讨厌的青菜,她也一口口咬下,虽然脸皱得像苦瓜,但她没敢再挑。 ** 吃完后,他一句话没说,起身就往书房走去。 那个背影沉稳、冷静,像是一个无需指令的执行系统,不带感情地依照时间前进。 她默默地收拾好碗筷,放进水槽,又擦乾桌面,才转身回房。 带上那台笔电和平板,她走进书房—— 她的书桌靠墙,背对着沉柏川的办公桌。那一区像是专属她的空间,不算大,但每样东西都整齐地摆着。 桌上放着一整套学习工具—— 笔记本、课程表、各科目对应的参考书与练习册,还有一叠已经塑封装好的学习讲义。每一本都有註明学科与级别,从国语、数学到自然、社会,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《英文字母书写练习》。 那张课程表被压在一排订製化的学习单下,每半小时一个进度,标示得一丝不苟,连「休息」也只有十五分鐘,像军事行程。 她盯着那表格,觉得眼皮都有点跳。 ** 身后传来沉柏川的声音,语气平静、冷定: 「从最基础开始。」 他坐在后方的办公桌前,视线从文件抬起,看了她一眼。 「那是国小阶段课程。」 「照课表进度,看教学影片、做练习题。会的写,不会的看,然后再写。」 「认真做,不准敷衍。」 「从今天开始,这就是你的正职。」 她没说话,只是望着那一整桌东西,心里像被什么压下来。 不是物理上的打,不是高声怒吼,而是一种责任压下来的窒息感。 是逼她当一个真正的「人」。 一个有行程、有标准、有未来的人。 ** 她坐下,打开平板。预设的学习平台早已登入,首页是一排影片缩图,每个都有清楚的标题: 《一年级国语 第一课》、《基础拼音》、《数学入门──加减法概念》。 她咬着唇,有些不情愿地点开了第一支影片。 画面中出现一位戴眼镜、笑容亲切的老师,一笔一划地教着:「ㄅ——ㄚ——四声爸;ㄇ——ㄚ——一声妈。」 她盯着画面,眉头皱着,觉得难以置信。她居然在学这个? 学那些她小学一年级就被跳过的东西?现在重新捡起来,好像在承认她过去整段人生都是空白一样。 手伸过去要把影片关掉那一瞬间,身后传来沉柏川打字的声音停止了一拍。 她下意识一颤。 然后像被钉住一样,把手缩了回来,老老实实地继续听影片里的拼音教学。 ** 她努力盯着画面,跟着唸。 有些音唸不太标准,她便倒回去再听一遍。 一段时间后,脑里那种不甘心渐渐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久违的「安定」。 她其实从来没这样安静地学过东西。 她以前坐在教室里的每一秒都像是挣扎,听不懂也不想听,被老师唸、被同学笑、被冷眼盯着,然后最后乾脆放弃了自己。 但现在没有人在笑她。只有一台平板、一支笔、一张全新的笔记本,和沉柏川那双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知道的眼睛。 她低头开始写练习本。 用铅笔,一笔一划地写下她记忆中几乎要被遗忘的注音。 「ㄅ、ㄆ、ㄇ、ㄈ——」 她写得歪歪扭扭,像是小朋友学步时不稳的腿。 写到第十个音时,她偷偷往后瞄了一眼。 沉柏川还坐在后方,看着电脑,一言不发,但她知道,他知道她在干什么。 她心里没来由地浮出一个字:「乖。」 乖一点,就不会被打。乖一点,就会被他看见。 她突然好像明白了某种奇怪的逻辑。 她继续写,把《ㄅ》练了整整叁行。然后继续下一个。 ** 时间在她不曾拥有的静謐里悄悄地流走。 在这一刻,她彷彿真成了一个「学生」。 不是过去那个在教室里睡觉、在考卷上画鬼脸的问题少女。 是认真学习、笔直坐姿、乖巧沉默的「她」。 这一天,她没有逃避,也没有偷懒。 只有安静、规矩、好像可以再努力一点的——开始。 第39章|週末安排 中午,沉柏川看她认真读书的样子,便没有打扰她,自己起身去拿了午餐摆好才回书房叫她。 「吃饭了。」 她连忙把笔放好,稍微整了整桌面,然后才站起来,乖乖走出书房。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餐,是熟悉的两人份分餐制——每样菜色分量刚好,色彩清爽,热度刚刚好。 他坐在原位没有说话,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等她落座。 她坐好后开始吃饭,欲言又止,想说什么的样子,然后又憋了回去,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开口。 沉柏川夹了口青菜,早就看出她的小动作。 「说。」 她咬着筷子,眼神飘了一下,才轻声开口: 「那个……可以让我回去一趟吗?我住的地方。」 他停了筷子,目光落到她脸上,没有表情起伏,只是沉静地问: 「回去做什么?」 「收东西。」她低声说,「我有些衣服、证件……一些东西。」 他点头。 「明天刚好礼拜六,我陪你回去。」 她怔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答应,而且还说要陪她。 「真的可以吗?」 他没再重复,只是嗯了一声,像是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兑现。 「我下午要进公司一趟,晚上会回来。」他补充道,「晚餐你自己吃,不要挑食。」 「喔……」她低声应了,看他没继续说话,也不敢多问什么,只继续扒着饭。 ** 沉柏川目光落在她的碗上,看她没挑食,嘴角淡淡动了一下,没说什么,但语气比平常多了点温度: 「上午做得不错,继续保持。」 她一愣,愣愣地看着他,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喜。第一次听到他给出这样明确的肯定。 「真的吗……?」她小声问。 他没回,只是继续吃饭。 但她笑了,明明什么都没说,可她就是知道——那是真的。 ** 沉柏川吃完饭便出门了,她熟练的收拾完,回到书房,坐下继续看课程进度。 整个下午,他都没再出现。 叁点半时她放下了笔,揉了揉眼睛,趴在桌上偷懒片刻。 四点,她忍不住起身走了一圈,去厨房倒水,再回来写作业。一边看着平板上的练习题,一边写写停停。 心里有某种奇怪的自律感,好像那个人即使没看着她,也会知道。 晚上六点整,她从书房走出来,看到门边多了一袋餐点。 她走去拿,放到餐桌上。 今天的晚餐是番茄炒蛋、青江菜、酱烧鸡腿与一碗热汤,她吃着,咀嚼时没什么声音,心里却微妙地空着。 吃完后,她主动地将餐具收拾乾净,清洗、擦乾,将厨房恢復整洁。然后走回房间,准备洗澡。 ** 她洗完澡,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走出浴室。 才一抬眼,就愣住了。 ——沉柏川,正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。 那不是幻觉,他是真的回来了,还在那等她。 她下意识有些开心,嘴角甚至差点翘了一下,心里空空的感觉好像被什么填满。但下一秒,她又想到——现在是晚上。 是他说的「算帐时间」。 她的目光下意识扫过桌面和房间角落,试图找出那包放着惩罚工具的袋子。 结果——什么都没有。 她的心情一瞬间从提心吊胆滑回了不安的忐忑。 沉柏川的目光投过来。 他坐得很随意,手撑在沙发扶手,西装换掉了,只穿着黑色衬衫,扣子松开两颗,看上去不是那么像来「责罚」的。 「来这里坐。」他语气平淡地指了指身侧的空位。 她慢慢走过去,小心地在他旁边坐下,有些紧张地垂着手指。 沉柏川开口:「吃了?」 她点点头:「嗯。」 「吃光?」 「……嗯。」 他看了她一眼,没说什么,只是抬手——摸了摸她的头,像是确认她今天安分地过了一整天。 她整个人瞬间像被点了一下,紧绷又不知该做何反应,只能静静让他摸着。 过了一会,他收回手,看着前方,语气仍然没什么波动: 「我看了你今天的学习状况。」 她不知道他这句话之后会接什么,身子下意识地绷了绷。 却听见他语气淡淡地说—— 「还不算太蠢。」 她一愣。 沉柏川又补了一句: 「至少,看得出你在认真。」 虽然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,听上去仍旧像是一种懒得多讲的冷淡认可,但她还是听得出,那是某种……难得的讚许。 不夸张,不宠溺,但——是认可。 她低着头,没说话,只是那一点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。 沉柏川看了她一眼,语气平静道: 「现在开始,你有自由时间。」 她抬起头,看着他。 「十一点以前,要自己去睡。」 他语气不重,却没有讨论馀地,「时间到了我不会提醒你。没做到,你自己知道后果。」 她点头,乖乖地说:「我知道了。」 沉柏川又看了她一眼,像是确认她听懂,然后才补了一句: 「明天可以晚点起来。七点出来吃早餐,吃饱我带你回去收东西。」 这一次,她眼里是明显的惊喜。 但她只是点点头,轻声说:「好。」 他的话不多,语气也不算温柔,她听得出那里头没有商量馀地。 那不是提议,也不是关心。 那是命令,是他早已安排好的计划。 ——但她竟然有点开心。 开心得几乎忘了,那里头她没有半点选择权。 只是被他纳入了行程,如此而已。 可她却为这种「被安排」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。 第40章|出門 七点整,闹鐘响起。 她睁开眼,不情不愿的起来洗漱,洗完一脸水气地走出房门,就看到他站在厨房边,背对着她,正在煎什么东西。 她愣住了一下。 是他亲手做早餐? 平常不是都有专人送来? 她没有出声,只是站在门边,看着他把鸡胸肉翻面、土司放进烤箱,最后又熟练地倒了两杯牛奶。 简单的早餐:烤土司、荷包蛋、一块煎鸡胸肉,还有牛奶。今天没有她讨厌的青菜。 她心里不知怎的,微微一动。 奶奶过世后,就没有人为她这样准备过早餐——连「有人为她准备食物」这件事,都没有出现在她的人生里太久太久了。 他看她出来,只淡淡抬了一下下巴: 「坐,吃。」 她乖乖坐下来,低头开始吃,却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。 男人今天穿得不像往常。他没穿西装,而是换上一件深灰色的素T和黑色休间裤,整个人看起来少了点锐气,多了点不着痕跡的沉稳。 衣服布料不厚,剪裁贴身,将他紧实的身形线条显露得刚刚好。肩膀宽,腰线收得俐落,手臂在袖口下微微绷起肌肉的弧度,那不是健身房里那些每天训练的那种大肌肉,而是天生比例好、又经过锻鍊后的自然挺拔。 虽然不像平常那样让人不敢靠近,但依然让人不敢放肆。 当她把最后一口鸡胸肉吃完,正要起身收拾,他却出声: 「今天我收,你去客厅等我,等一下出门。」 她愣了一下,有些不习惯,但还是乖乖照做了。 ** 他收拾的很快,几分鐘后就从厨房走出来,换上外出鞋。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,她才发现——这是她到这里来之后,第一次出门。 也第一次走进地下室。 电梯门一打开,她几乎被震住了。 她看不懂车,但她知道「贵」。地下室整排的车子,漆面亮得像镜子,那些车牌几乎都没见过,型号一个都不认识,但每一台看起来都不像她这种阶层能靠近的东西。 她跟在他后头,眼睛左看右看,像个好奇的小孩。 他走得稳、直、从容,像是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配置。 直到他停在一台黑色轿车旁,按下解锁。车灯闪了一下,他拉开车门坐上去。 她站在车边,犹豫了一下。 坐后座……感觉好像他是司机。 坐副驾……她又觉得自己不够格。 她就这么站在车边发愣,他看出她的犹豫,直接把车窗摇下来,语气平稳,却容不得抗拒: 「副驾。上车。」 她立刻拉开车门,坐进去。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,她的心也跟着「咚」了一声。 这是她第一次,以「被接送」的方式,回到那个她原本只想逃离的地方。 ** 车停下的时候,她迟疑了几秒才下车。 这栋老旧公寓藏在巷尾,墙面斑驳,铁窗生锈,楼梯间积着陈年的灰尘和潮气。当她走进那熟悉的巷口,鼻腔里马上涌入一股难闻的味道——湿湿的、闷闷的,像是霉烂又发酵的日子。 她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。 这里几天前还是她栖身的唯一去处,如今再踏进来,却彷彿闯入某种被遗弃的过去。墙上那些脱落的漆、门板上那道踹过的凹痕、发黑的瓷砖,每一处细节都像是她狼狈活着的证据,清晰到令人窒息。 跟那栋高楼、乾净明亮的厨房、准时送来的餐点相比,这里就像是她从地底鑽出来的旧壳。 她站在那里,一时间说不上来是难堪还是荒唐。 只是突然很想笑,又很想哭。 ──这就是她原来活的地方啊。 她曾经,竟然真的以为这种生活是理所当然。 她没敢回头看沉柏川,只是低着头开门,彷彿怕他多看一眼,都会觉得她脏。 ** 沉柏川站在门口,没有马上走进去。 这个地址,他之前命人调查她的时候就知道了。她的住址、打过的工、被开除的纪录,甚至几次未报警的街头斗殴,他都清清楚楚地掌握。她住哪里、怎么过活,全是一张张冰冷的报告纸上早已写明的资讯。 可当他真正站在这个空间里,呼吸到这间屋子里混着发霉与廉价泡麵的味道时,他的胸口却莫名一沉。 墙壁有裂缝,天花板角落渗着水渍。屋内东西不多,却摆得拥挤凌乱,像是谁一直在这里与生活苦苦角力——又一次次败下阵来。 他视线落在那张单薄得像快塌下去的床,那几件皱巴巴掛在墙角的衣服,那一只像是从路边捡来的破椅子——然后,他忽然理解了她身上那股「咬牙活着」的气味是从哪里来的。 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来。 不是同情,不是可怜,也不是怜惜。 那太软,太轻,太无力了。 他站在门口,眉头微蹙,却连他自己都无法辨认此刻胸口浮起的是什么。 ——好像是疼。但那字他没说出口。 他不习惯这样的情绪,也从未准备好要面对这样的情绪。 所以他只是淡淡开口,语气依旧平稳无波: 「去收吧,要带的,收一收。」 彷彿,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。 第41章|帶走的與沒帶走的 hehu an1.c om 她原本是想马上动手收拾的。 但沉柏川站在门边,目光不带情绪地扫视着她的房间——那每一道墙面的龟裂、每一件低廉二手的家具、甚至床上那被补过几次的棉被,他都看得一清二楚。 那一刻,她有些不自在。 那不是害怕被批评,她已经习惯别人的轻视——而是,她不想让他看到。 不想让他看到这间属于她的「过去」是这副模样,彷彿只要他还在场,她就永远无法摆脱这些惨败过日子的证据。 她抬起头,小心翼翼地开口:「你……可以先在楼下等我吗?我很快就好。」 沉柏川看了她一眼,没说什么,只是轻轻点了下头,转身离开。 门关上的声音一落,她才缓缓松了口气。 她蹲下身,从床底拉出那个半破的帆布包——是她这几年唯一的一个旅行袋,破了几处,用钉书针勉强固定。 她先放进那张发黄的照片——她和奶奶的合照,虽然没有血缘关係,但那是她唯一的家人。然后放了身份证、健保卡,还有一件洗得发白的帽T——那件衣服虽旧,却是她唯一一件冬天保暖的衣服。 动作停住了。 她抬起头,环顾四周。 这间她住了几年的小房间,斑驳墙面上的贴纸、一角发霉的行李箱、掉漆的书柜和上头堆着的旧漫画……她忽然不知道,这些东西——哪一样是她值得带走的? 在沉柏川那里,好像什么都有了。乾净的衣服、新的被褥、冷气会出冷风、桌子不会摇晃,还有人会准备饭给她吃。 这里除了过去,好像什么都没有了。 她的手停在那只破烂收纳箱上,没动。眼眶忽然有点酸,但她没让自己哭。 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: 「到底还有什么,是我自己的?」 她沉默片刻,最后还是只提了那个包,没再多拿什么。 关门的瞬间,她心中某一部分像也被关上了。这里住了这么久,没什么留恋的,却还是有一点揪着的情绪。但她没让自己停下脚步,转身下楼。 刚踏进楼梯间,就听见一个嗓门尖利的声音传来。 「唷,这不是失踪好几天的小野种啊?」 是房东太太,住一楼,平常不太管事,但一谈到钱,脾气比谁都大。 「怎么,没死外面啊?还知道回来啊?我还跟我老公打赌你是不是流落街头饿死了。」指定网址不迷路:heh uan 2.c om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,像被一巴掌抽中。 「房租呢?躲几天就以为能拖过去?上个月也没缴清,这个月又跳票,是怎样?学人家出走还不学人家带脑子?」她尖锐地嘲讽,声音在老旧的水泥楼梯间里激盪,像刀一样一层层割进人皮肤里。 她站在阶梯上,脸已经红成一片,不是羞,是耻,是被剥开的自尊暴露在他人眼下的赤裸。 「对不起…我……我会补上的……真的很抱歉……」 「补?你要补什么?我可不像我老公那么好骗,一装可怜就让你赖着不缴钱。」 房东太太冷哼一声:「要住就付钱,不住就赶紧滚出去,别佔着茅坑又不拉屎。」 她垂着头,双手握紧,指甲狠狠嵌进掌心,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。 楼梯间的水泥墙让声音传得特别清楚,像扬声器一样把那句句羞辱回音般地放大。 她没注意到,楼下站着的沉柏川,从她刚下楼开始,就一直听着这段对话。 他的脸色逐渐沉下去。 接着,他抬脚,一步步稳重而迅速地往上走。 房东太太还在喋喋不休:「别跟我说什么会补啦、会想办法啦,我不是做慈善——」 她话没说完,就对上一双冷得像冰的眼。 沉柏川站定在她面前,只问了一句: 「她欠你多少?」 房东太太被这气场压得一愣,立刻换了语气:「啊……她啊……她是还欠个……一万二左右……」 「帐号。」 语气不是在问,是命令。 房东太太愣了几秒,赶紧掏出手机报出一串数字。 不到叁十秒,房东太太的手机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。 房东太太低头一看——五万。 「啊这……你是不是转错……」 「多馀的是清洁费。」沉柏川淡淡道,「房子还你了。」 说完,他转向她:「东西都带齐了?」 她咬了咬唇,小声说:「……剩下的可以不要了。」 沉柏川点头,又转向房东太太:「里面的东西你自己处理吧,我们不会再来了。」 他说完这话,便伸手牵过她的手,乾脆俐落地从房东太太面前走下楼,毫不拖泥带水。 她僵了一下,但还是让他握着,任由他拉着她从楼梯下来。 他走得沉稳,她低着头,被他挡在身后,不敢看房东太太的表情。 他带着她走出那栋楼,像是把她从湿烂泥坑里亲手拉出来。她的世界从黑白里,被他扯入另一场对比强烈的秩序里。 只不过,她不敢问的是——这场秩序,是救赎,还是另一种牢笼。 ** 噢,对了,顺带一题。 几个月后,社区公告栏、楼道墙、电线桿,陆续被贴满照片——房东太太的老公和各种女人的合照,露骨、难堪,像是专门拿来丢人的。 她撕了一轮又一轮,最后所幸不撕了,只能低头走路,嘴里咒骂,眼神飘避。 不久后,地政机关贴上通知:那块地是国有土地,房子是违建,要强制拆除。 几天内,那栋屋子被怪手铲平。房东太太连屋瓦都没能救下来,只能灰头土脸搬走。 没人知道他们搬去哪。 有人说婚也离了,有人说欠债跑路。 第42章|妳沒有地方可回了,那就只剩我這裡 他带着她头也不回的回到车上。 她手里紧紧抓着那个简陋到可怜的小包,像是抱着什么最后的依靠。 「可是……这样我就没有家可以回了。」 她声音很轻,像是说给自己听。 沉柏川转头看她一眼,目光扫过她怀里那个快撕裂的帆布包。几张证件、一张旧照片,还有一件衣服——就这样,是她全部的行李。 他没立刻回话,沉默几秒,才淡淡问: 「那个地方,你真觉得算是个家?」 她垂下眼睛,不敢回。 他转回前方,发动引擎,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事实—— 「我那里,就是你的家。」 「从你踏进门的第一天开始,就是了。」 「想走也得问过我。」 她怔怔地看着他侧脸,车内的引擎声低沉,像他的语气一样稳得无法动摇。 她喉头有些紧,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,又热又闷。 他没有再多说,只是专注地握着方向盘,目光锐利地看着前方。 但那句话还盘旋在她耳边,不肯散去—— 「我那里,就是你的家。」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踏实感,像是硬生生塞进心口,让她想哭又哭不出来。 她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将那个破包抱得更紧了一点。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幸福,或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—— ** 她以为他会直接载她回去,但没想到,中途他却突然转进了市中心的精品商圈。 「我们去哪……?」她困惑地看着他。 「买点衣服。」他回答,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 「我不是穿得好好的……你不是帮我准备了吗?」 沉柏川淡淡扫她一眼:「那些是我挑的,现在,你挑几套你喜欢的。」 她怔了怔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。 ** 她还没反应过来,车就已经停在了一家低调奢华的时装店门口。她没听过这个牌子,但光是店门前停的几台车和来往的客人穿着,她就知道自己连看都不配看这种店。 店员见他们进门,立刻上前招呼:「沉先生,里面请,这边是刚到的新款。」 她低着头,不敢乱看,只能跟在他后面。 店内,她站在一排衣服前,整个人像卡住一样,眼神飘来飘去,像在找一条逃路。 沉柏川站在一旁,看着她几分鐘都没动,终于开口: 「喜欢什么样的?」 她一怔,「……什么样的?」 「衣服的款式。」他语气不急,「你喜欢什么顏色、什么材质,穿起来要宽一点还是贴一点?」 她一时间答不上来,视线在店内环顾了一圈,最后低声说:「我不知道。」 他没露出不耐,反而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。 「好,那从顏色开始,选几个你看得顺眼的。」 她迟疑地伸手指了两件——一件米色、一件深绿。 他嗯了一声:「这顏色可以。剪裁上你比较适合简约一点的。」 接着他招来店员,挑了几件与她所指相近的款式,再加上几双鞋和基本的内搭件。 林俞晴看着那堆衣服,虽然不是她选的,却又好像是她「说出来」的,心里有点乱,但又隐约升起一点前所未有的归属感。 他回过头来,看她还愣着。 「你总不能永远只穿我随便塞给你的东西,」他语气平淡地补了一句,「总要学着有自己的样子。」 最后一共选了六套衣服,包括一件外套和两件内搭。结帐时,她连价格都不敢看。店员一边包装,一边恭敬地问:「一样直接送到府上吗?」 沉柏川点头:「原地址。」 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。 等所有流程处理完,时间也刚好逼近中午。 他这才说:「走,吃饭。」 她还是默默跟在他身后。 节奏,全都由他掌控。 ** 餐厅不大,装潢极简低调,冷色系的墙面,安静得连脚步声都被吸收。 沉柏川领着她走进去,没问她饿不饿,也没问她想吃什么,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。服务生早就等在门口,见他出现,恭敬地行礼:「沉先生,这边请。」 他点了点头,脚步不停地往里走。 林俞晴小心地跟在他身后,走进那个被窗帘半掩、环境隔音极佳的包厢。长桌只摆了两个位子,桌面已经铺好银白色的布,餐具齐整,一旁还有立着的水晶杯与烤得微温的餐前麵包。 她站着没动,等他先坐下。 他看都没看她,只淡声:「坐。」 菜单她没看见,点餐她也没参与——沉柏川在门口就已经交代好。没过几分鐘,餐点一道道地被送了上来。前菜是烤章鱼配香料醋酱,主菜是香煎鸭胸佐莓果红酒酱,搭着几样简约的小食,无一不是高级餐厅里才会出现的配置。 她没动。 他切着盘中的鸭胸,语气平静:「动手。你有叁十分鐘,吃不完的,回去算。」 林俞晴一震,连忙拿起刀叉,不再多想。 她吃得小心翼翼,每一口都咀嚼得很慢,嘴里的味道很陌生,不是难吃,只是那压力太大,让她根本没心情分辨好坏。 对面那男人却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,边吃边看手机,偶尔回几个简讯,冷得像与她毫无关係。 但她知道,他每一个举动,从餐点份量、食材选择、到她吃得够不够,早已安排好。 这顿饭,没有一个字的安慰,没有一句温声细语。 可她偏偏就在这样的掌控里,產生了一种无从反抗的安全感。 沉柏川放下餐具,抬眼看她。 「吃饱了?」 她点头。 他瞥一眼她的盘子:「不错,这次没挑食。」 她低声说了句:「我记得……」 男人眼底没明说满意,只是站起身,冷冷道: 「走吧,回家。」 第43章|計劃照舊 下午两点左右,回到家后,沉柏川没有让她像早上那样间下来。 刚进门,他就简单说了句:「东西放好之后,去书房,把早上的进度补完,下午的课程也一起完成。六点出来吃饭。」 语气冷静得像报时,没有商量馀地。 她听见这句话时下意识点了头。脚步不快,但也不敢拖拉。 进门前,她回头看了他一眼。男人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,正在翻阅一份刚拿出的文件,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、沉稳,像这一切早就在他计画中。 林俞晴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。 她知道他没有忘记那一早上该完成但没完成的学习计画,他记得得一清二楚,也一定会确实执行。 沉柏川是那种说了就会让你做到的男人,不容置疑。 她坐进书桌前,看着那一套被安排得井然有序的课程资料—— 数学、国语、自然、社会、英文,还有他为她排得密密麻麻的课表。 一切都像他一样,井然、压迫、精准到让人无从逃避。 她嘴角微微抽了一下,但也没有别的选择。 他让她学到六点,她就只能学到六点。 另一边,沉柏川没有进书房。 他坐在客厅,翻着一份公司寄来的合约。几页过后,他便将文件收起,起身朝二楼走去。 十九楼,是他这个复层住家的上层,大多是私人空间。他进了那间设计简约的小型健身房,换了衣服,开始运动——跑步机、槓铃、有氧拉伸,流程分秒不差。 期间,有人将早上她挑的衣服送了过来。 他下楼,打开门,简单点头收下,让人把衣物交给他本人。接过后,他亲自将那几袋衣物放进她的房间衣柜里,折好归位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 接着,他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,换上家居服。 等他看了眼时间——17:12。 他走进厨房,将袖子捲起。 冰箱里的食材早就准备好——鮭鱼、小黄瓜、杏鲍菇和鸡蛋。 今天没有专人送餐,他亲自动手,动作俐落而无声。 不是因为她需要,是因为他说过「六点吃饭」,那么她就该在六点准时吃到饭。 这不是体贴,不是温情,也不是妥协。 这是他一贯的准确与掌控。 她的生活既然交给了他,就得照他制定的规则走──包括什么时间该吃,该吃什么,怎么吃。 不为讨好,只为服从。 ** 六点整,林俞晴从书房出来。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时间了,不是因为乖,而是因为她已经学得有点累了——眼睛酸、肩膀也紧,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盯着一张数学题发呆超过十分鐘。 所以当时鐘指到17:59时,她像等下课的小学生一样盯着那个鐘,六点整准时,起身走出书房。 客厅安静,餐桌上已经摆好两人份的晚餐,碗盘整齐,摆放角度都像有人特地量过一样。她愣了一下——这跟早上他亲手做早餐的感觉不一样。更精细、更……像生活。 他已经坐在位子上,正在用手机处理公事。没抬头,只道:「坐。」 她走过去,在他对面坐下,椅脚压过地毯时发出极轻的声音。 桌上的食物不多,但看得出来每一道都是他挑过的——清炒杏鲍菇、小黄瓜炒蛋,还有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鮭鱼排。全是她可以接受的东西。 她小声说了句:「谢谢……」 他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,淡声说:「吃。」 她低头吃了起来,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。 她低着头吃饭,却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。 沉柏川忽然开口:「明天週日,我会看这週的学习总结。以后每週日都做一次总结。」 「……哦,好。」她赶紧收回目光,应得很轻。 饭快吃完的时候,她想说自己来收拾,刚放下筷子,他却起身淡声道:「去洗澡。」 「那……碗我来——」 「我来,你先去。」 语气平淡,但她知道这就是不容拒绝的「安排」。 她只好乖乖点头:「……喔。」 洗完澡出来时,果然——他又坐在她房间那张沙发上了。那种「他总会出现」的模式,她好像也开始慢慢习惯了。 这样的生活像上了发条,有固定时间点该做什么,固定流程该完成什么,就连情绪也被他这种「规则」消磨得越来越平静。 沉柏川手上已经准备好了药膏。她也习惯的走过去趴下,他动作熟练地拉起她的睡裤,检查了伤势。 红肿几乎退去,只剩几道比较深的瘀痕转为青绿色,还没完全褪掉。他没说什么,只是涂药,动作一如既往的仔细却不温柔。 她没再挣扎,也没再出声,反而是安静地伏着,默默感受药膏的冰凉感覆盖在伤上。 擦完后,他淡淡开口:「一样,十一点前睡。明天早上六点起来。」 「……知道了。」 她轻声回答,看着他起身、理了理袖口,走出房间的背影。 门关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 她静静地坐着,房间一时间变得安静得有些过头。 ——以前没人管她几点睡,更没人在乎她几点醒。 她总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,哪天睁眼、哪天饿死,好像都无所谓。 但现在,一切都有了节奏,有人告诉她「明天六点起来」,有人会出现在餐桌前,有人说「去洗澡」,说「你该学习」。 那些话不温柔,甚至冷得像命令,但她却逐渐在其中找到了一种……安定。 那些严格、冷淡、让人喘不过气的纪律,在她不知不觉间,变成了某种依靠。 像是人生第一次,有人盯着她的未来,不是为了控制她的路,而是逼她走得稳。 林俞晴轻轻呼出一口气,慢慢躺回床上,拉过被子盖住身体。 她第一次发现,原来习惯一个地方、一种生活,不需要太多理由,只要有个人一直站在那里,不推开你,不遗弃你——就足够了。 她把脸埋进枕头,闭上眼。 今天没有惩罚。 没有责骂。 他还帮她上药。 她心跳得有点快,却又前所未有的安静。 这是她人生里,第一次对「明天」这件事,没有那么害怕了。 第44章|一成不變 日子,意外地平静。 每天清晨六点准时被手机闹鐘叫醒,林俞晴从最初的不情不愿,到后来几乎是身体自动做出反应,洗漱、早餐、进书房、学习,午餐、继续学习、晚餐、洗澡,再来──就是她自己的时间了。 这段时间,沉柏川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。 因为她没犯错。 所以也没有「算帐」这回事。她把每天该做的任务完成得乾乾净净──甚至在该记笔记的地方会自动画线标重点。 沉柏川从未讚美,但她知道他看得见。 他有时整天都在,有时只在上午出现,有时甚至到晚上才回来,但有一件事从来没变: 她洗完澡出来时,他一定会在那里。 那张沙发,像是某种审核席。 无论她今天学得如何、表现如何,他总坐在那里,等着她走出浴室。 检查、问话,然后,离开。安静到彷彿他只是个执行监控任务的机械。 她也开始看出一些固定模式: 一到五,叁餐准时送到,送餐的人一声不响放下就走;六日则是沉柏川自己动手做饭──简单、营养。更奇妙的是,六日也是沉柏川会主动收拾碗盘的日子,彷彿这是他对「假日」的唯一定义。 打扫的阿姨每隔叁天会准时出现,进门就戴上手套,清洁时不发一语,静悄悄地做着事。她不打扰、不问话,像一阵风经过,乾净俐落。 林俞晴一度想开口和她聊几句,却发现她根本不打算与她有任何交流,于是放弃了。 这样一个礼拜、两个礼拜下来── 她渐渐习惯了。 她开始知道每个时间点要做什么,而且她知道:安分,就有安分的空间。 每天那两叁个小时的晚上时间──成了她的自由时间。 她可以看电视、窝在沙发看电影,也可以滑手机、看漫画,甚至哪天想睡早点,也没人拦她。 他从不干涉。 不说这是奖励,也不说这是特许。 就像他所有的方式一样,既不明讲,也从不允许你质疑。 林俞晴知道──那就是她这段日子里,唯一的一点「自由」。 某天晚上,林俞晴像往常一样洗完澡出来,看见沉柏川坐在沙发上,等着她交代一天的学习进度。 她照着规矩回答了,语气中带着一点刻意压住的乖巧。沉柏川听完,只淡淡点了头,没有多问。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前,她突然开口了。 「那个……」 她抓了抓头发,语气有点试探,也有点轻浮玩闹,「我今天看到楼下,好像新开了间饮料店欸……」 男人没有反应,只侧过脸等她说下去。 她咬了咬唇,像是怕惹怒他,又像是想逗弄他的反应,「我只是……突然想出去走走。买个饮料,吃点小东西……大概十五分鐘就回来。」 她没抱太大期待。 他从来都太有界线,太有控制力,什么时候做什么事,什么时候该在哪里,全都掌握得一丝不差。 ──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让她一个人随便出门? 结果却出乎她意料。 「可以。」 他答得乾脆,连半点犹豫都没有。 林俞晴怔了几秒:「真的?」 他起身从口袋拿出钱包,抽出一叠现金与一张卡,随手递到她手中。 「收着,需要就用。」 林俞晴一愣,低头看那张卡和厚度不小的现金,连忙摇头:「欸、这太多了啦……我只是想买杯饮料,不用这么多——」 男人神色不变,语气如常冷静:「我说了,收着。」 她还想开口,却被他一眼扫过,话卡在喉咙里。 沉柏川补了一句:「我不喜欢说第二遍。」 林俞晴只好乖乖接下,捧在手里像什么重要物资似的,小声说了句:「……那我用完再还你。」 「不用还。」 ——沉柏川式的语气,说给你就是说给你,没有拒绝的选项。 「晚上十点前回来。」 林俞晴点头如捣蒜:「好,我会,我绝对会准时回来!」 她真的没想到会被答应,本来只是随口一提,现在反倒像得了什么特赦,开心得快飘起来。 从那天起,她的日子多了一个小小的变化。 每天晚上完成学习之后,她会出去走一圈,转个街角,买杯奶茶,顺手抓点零食,有时还会在便利商店的自动贩卖机前站一会儿,发呆、看车流、放空什么都不做──再带一份热饮回去,放到沉柏川书桌上。 他从没说要。 也从没说过感谢。 但第二天早上,空杯子总是被默默放进厨房洗乾净了。 她也不问,他也不说。 但她知道,他知道。 第45章|試探 晚上十点零叁分。 林俞晴一打开门,就先看到客厅那抹身影。 沉柏川坐在沙发上,桌上那盏小灯亮着,落光打在他侧脸,眉眼深沉。客厅没开其他灯,整个空间安静得像是正在审问谁。 她脚步顿了一下,从踏进门到关上门的声音都放得极轻,像怕惊动什么。 但他突然开口: 「我说几点要回来?」 「……十点以前。」她低声回答。 「现在几点?」 林俞晴吞了吞口水,抬手看了一眼手机:「……十点零叁。」 那叁个数字说出口的瞬间,连她自己都心虚得不敢抬头。 沉柏川站起身,脚步不快,却带着压迫感一步步走近她。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 「你出门,我没拦着;买东西、散步,你想做什么都行。」他停在她面前,语气不带一点情绪,「但我说过,十点前回来。」 「……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」她赶忙解释,「我只是经过公园时看到有一隻狗狗很可爱,就陪牠玩了一下…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」 语气是真的慌了,像是做错事的小孩。 沉柏川看着她,没有立刻开口,让那几秒鐘的沉默像是惩罚本身。 良久,他低声说:「这次算了。」 林俞晴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,就听见他冷冷补上一句: 「但不要有下次。」 「不然帐,会一起算回来。」 那语气没有半点戏謔,说的是未来某天,她会为今天这叁分鐘连本带利一併偿还。 她嘴唇抿紧,垂着眼,小声道:「我知道了……」 沉柏川没有马上转身,而是又看了她几秒,眼神像要把她这张不安的小脸牢牢刻进记忆里,才语气平静地开口: 「进房准备休息。」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,小声「嗯」了一声,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房门。 身后沉柏川没发出什么声音,只是待她进去、门闔上后,客厅才重新归于寂静。 林俞晴靠在门后站了一下,心里还悬着没放下来。 那句「这次算了」,听起来像放过,却又像是什么审判前的缓刑。 她心里明白,他是让了她一次,但也清楚地划下了线。 她无声叹气,脱下外套走进浴室,一边想着—— 自己到底是怎么开始,对一个控制狂男人的底线感到好奇的? ** 看她走进房间,门合上,扣住一声轻响。 沉柏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指节缓慢敲着扶手,节奏稳定,像是思考,又像是压着某种衝动。 叁分鐘。 他眼神沉着,对时间的掌控几乎精准到秒,从她出门起,他就知道她会在哪个时间点走到哪里,平常几乎都会在他预估的时间内回来。 但今天,她晚了叁分鐘。 不是大问题,甚至放在人际关係里还不到「迟到」的标准,但她不是别人。 她是他的「人」。 他眼中不容许随便越界的「人」。 她不是那种会耍心眼的小动物,他知道。她今天会回来得慢,一定是有什么吸引她、拖住她——但问题从来不在理由,而在「她竟然开始相信自己有得选」。 这才是他不悦的地方。 沉柏川微微侧过头,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,脸上没什么情绪,眼神却深沉得像夜色下无风的海。 他没有想惩罚她。不是因为心软——而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。 她第一次想试试看,「自由」的边界在哪里。 而他放过她,不是纵容,而是让她明白一件事: 他看着。 他都知道。 只要他愿意,一切都在他的手里。 包括她以为自己可以松开的那点控制。 沉柏川缓缓起身,往自己房间走去。 这次,他没记帐。但他记住了。 第46章|準備搞事 某个週日,晚餐过后,沉柏川放下碗筷,语气平淡地开口: 「明天一大早我要去南部,有个开发案要处理,预计週五晚上回来。」 林俞晴愣了下,还没来得及回应,他便接着说:「这段时间你自己守规矩。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,你自己知道。」 她马上点头:「好,知道了。」 「每天晚上洗完澡,传讯息给我,汇报学习状况。」 「……嗯。」她再点了点头,神情乖顺如常。 只是心里,早已乐开了花。 来这里将近叁个月了── 日復一日的书房行程、死板的课表、永远按表操课的生活。虽然每天有几小时的自由,也能出门透气,但沉柏川像个监控系统,时时刻刻盯着她,让人根本不敢松懈。 而现在,他要不在五天? 这是她来这里以来,第一次获得真正「无人监视」的时间。 她没说出口,只在心里打了个响指。 ──五天欸。 ──他真的不会突然回来吗? ──那如果……偷摸一点点,也没人知道吧? 她压下快要掩不住的雀跃,只是垂着眼安安静静吃完晚餐。 而坐在对面的沉柏川,一边喝着水,馀光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嘴角上──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。 公司确实有事,南部的开发案也的确需要他亲自盯场。但──每天高铁来回也不是不行。 他选择不回来,理由只有一个。 想看看她,会不会忘了规矩。 看看当他不在,她会不会以为「自由」是应该的。 沉柏川没说破,只是看了她几秒,然后起身,将水杯放进水槽,语气如常: 「十一点前睡。」 说完便转身上楼。 林俞晴看着他的背影离开,心里浮出一个念头── ──从明天起,家里没有监视器了。 ** 车子缓缓驶离台北,他没马上打开公务讯息,反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。里面有个群组,是管家与保全联络群,讯息定时传送、包含家门开关、出入感应、摄影监控记录等。 沉柏川不是间得没事就翻监控的人,但这次不一样。 这不是监视,这是实验。 南部确实有事,但他刻意不当天来回。 他想知道──没人盯着她时,她会选择什么。 她是否会忘了,她拥有的「平静」与「自由」,不是本该拥有,而是他给的。 沉柏川靠着椅背,眼神冷静。 一週,不算长。 但──足够让她犯错。 也足够,让他清楚怎么算这笔帐。 ** 林俞晴一觉醒来,窗外阳光灿烂,她磨蹭了几分鐘才从床上爬起来。 整个空间彷彿失去了一股压力,变轻了,也变……松散了。 吃完早餐,她看了看时间,应该是学习时段,但她还是偷偷先滑了一下手机,看了两条八卦新闻,没人阻止她。 又点开一部连载动画,戴着耳机放小声,只看了五分鐘──她就把平板关上,认真读书了。 不是不想看,是──还有点心虚。 中午,饭菜一样准时送来了,还是熟悉的保温袋和保鲜盖。打开那一刻她松了口气,又有点失望。 这代表什么都还在运作,还是沉柏川安排好的节奏。 不是她自由了,是他放手控制了「一点」。 依旧是健康营养均衡的一餐,不算难吃,但就是让人没什么胃口。 她偷偷挑掉了汤里的红萝卜── 只这么一点点,已经让她心里有种微妙的快感。 ──以前他看着她吃饭,这一口不吃,她都会被瞪得不敢呼吸。 现在,他不在。 那天晚上,她准时洗了澡,头发吹乾后站在床边,心里突然有点空──他不会来了。 她传了一则讯息给沉柏川: 【今天进度完成,练习题也写完了。】 叁分鐘后,讯息显示已读。 不意外,没有回应。 她抱着平板爬上床,鑽进被窝,一边吃着小零食,一边开始追剧。剧情看得入神,她还笑出声几次,根本没注意时间。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,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。 「……靠。」她小声骂了一句,赶紧把平板丢到一边鑽回棉被。 但心里一点也不慌,反而有点兴奋。 这是第一次──第一次没在十一点前睡。 她拉高被子,埋住脸笑了一下,闭上眼睛睡了。 ** 而此刻,南部饭店的套房里。 沉柏川坐在沙发上,手机放在腿边,没再看第二次那条讯息。 他转头看向桌上的笔电,画面是家中监控录影的缩图,他回想刚刚里面那段她吃着零食在床上笑出声的画面。 他唇角动也没动一下,只低声喃喃一句: 「第一天。」 第47章|慢慢越線 第二天—— 闹鐘一响,林俞晴睁开眼,按掉闹鐘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,一动不动。 她不是起不来,只是不想那么快起来。 ──他不在家。 这个念头,就像一张网,把她轻轻网住,动弹不得。 她赖了几分鐘,才慢吞吞地起来洗漱,穿好衣服后走出房门。拿了早餐——蒸蛋、稀饭、烫菠菜,一如既往的健康清淡。 她拿起筷子,夹了几口,就把那盘菠菜直接推到旁边。 「这我真的吃不下,」她嘀咕,「他不会发现吧……」 书房里,她打开平板与课本,开始一天的学习。 她还是有读书,该看的内容翻了,也做了几题题目,但专注度不若往常。 以前沉柏川坐在她身后,她不敢发呆,现在……她时不时就点开讯息、刷两下社群、瞄个短影片。虽然很快又切回原页,但已经不是从前那种一秒都不敢浪费的状态。 中午,专人准时送来热腾腾的午餐。她拆开盒子,看着里面的紫米、乾煎豆腐和几块红萝卜,一脸嫌弃。 她勉强吃了几口,红萝卜直接被丢进垃圾桶,剩下一半豆腐也没动。她盖好便当盒,随手推到一边。 「吃不下……」 但到了下午,她的胃开始抗议,饿意一波一波袭来。 她盯着手机,犹豫了一会,还是点开了外送平台。 「就点一点点,补充热量,晚餐一样会吃的……应该没关係吧。」 她点了一杯微糖珍奶和一份奶油吐司,还特地跑到一楼取餐。 下午茶被她吃光后,她心情好了点,但也知道这已经有点踩线。 晚餐到了,她打开来看一眼,只吃了一口鸡胸肉,就把盖子盖了回去,推开。 「我……真的饱了。」 洗完澡,她照例整理了今天的笔记,拍了张还算整齐的一页传过去,搭配一则简讯: 【今天完成预定进度,补充了歷史小单元。】 当然,那「补充的歷史单元」她一页都没翻。 ** 南部饭店内,沉柏川坐在窗边沙发,手机震了一下,他不疾不徐地解锁萤幕,看见她发来的学习简讯与照片。 他看着那张照片,眸色平静无波,右手食指在萤幕上轻轻滑过。 指尖一停,他点进了门禁纪录。 再翻了监控,看到晚餐她只吃了一口就丢了,再往前滑有一段画面有她手里拿着奶茶经过──全部都被记录下来。 他眼神没有一丝波动,只是低声吐出一句: 「……第二天。」 没生气,也没皱眉。 只是记着。 ** 第叁天—— 闹鐘声响,她比平常晚了快十分鐘才起来。 这次,她没任何愧疚感。 「只是多睡一点,又没什么,反正学得完。」 她打开早餐,是蔬菜粥配豆干。她只喝了两口粥,连豆干都没动,就放下筷子。 「今天不饿。」 进书房后,她开平板,滑开课表,照例打开教材,做了几题数学题,写了点笔记,然后开始忍不住分心。 她追了一集影集、滑了一轮小短片。 中午,午餐照旧送到。 她打开看了一眼,里面是红烧鸡腿配小松菜,还有她不太爱的烫萝卜。 她勉强吃了几口。 「现在没胃口,晚上再说吧……」 下午,她饿了。比昨天还饿。 她这次点了一份牛肉蛋饼和一杯大杯冬瓜柠檬。吃得乾乾净净,喝到一滴不剩。 等到晚餐送来,她根本连碰都没碰,就直接丢进垃圾桶。 「算了,不想吃。」 洗完澡后,她没像往常一样乖乖传汇报,而是先滑手机,一路滑到十点多,才突然惊觉时间。 她慌忙把下午那几题数学题整理好,拍照、发讯,内容写得简单又草率——比昨天敷衍得多。 【今天完成进度,笔记如下,晚餐没什么胃口,没吃。】 ** 南部的沉柏川,一边看着电脑萤幕,一边用耳机听着简报。 手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 他低头,解锁。 看到她的讯息与照片,他指尖停了一会儿。 然后不发一语地放下手机,打开另一个App,连进居家的监控系统,开始翻阅当日记录。 一条一条、一画面一画面,安静地看。 他眼神没变,脸色冷得好比那北极的冰山。 唇线紧抿,喉头微动,才吐出一句: 「第叁天。」 语气冷淡,几乎没什么情绪。可在那之后,他原本从容处理的文件节奏,忽然加快了。 每翻一页,力道都略重;每下笔一笔,字跡都透出几分隐忍的压迫。 像是将那份情绪──压在字里行间,藏在静默动作里。 他没再开口,却已默默将週五的行程提前规划至──週四傍晚返北。 第48章|完全失序 第四天—— 她昨晚窝在被窝里,戴着耳机一集接一集地追剧。 直到窗外微微亮起,她才强迫自己关上手机。 当时时间,五点叁十八。 结果当闹鐘在六点准时响起时,她连眼皮都没掀,手一挥直接按掉。 再睁开眼时,阳光已经洒进房间。 「……干。」 她惊叫一声弹坐起来,抓起手机一看——10:52。 整个人像被电到一样跳下床,匆匆洗漱,狼狈地衝到玄关,拿起早就冰凉的早餐餐盒。 她只喝了里面的豆浆,其他东西看都没看,直接丢进垃圾桶,转身进书房。 「完了完了完了……」她低声唸着,坐上位子翻开教材,开始拼命地补今天的进度。 她读得很快,却又完全记不得自己刚刚看了什么,只能疯狂地圈重点、做笔记,试图让自己有些“进度证据”。 正读着,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——中午十二点,餐到了。 她走出去拿回便当,打开一看——依旧是清淡无趣的健康餐。 「够了吧……」她嘀咕了一声,把整盒便当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。 接着打开外送平台,点了一份炸鸡、薯条,再加一杯奶盖绿茶。 外送送来,她边吃边打开平板继续追剧。 吃完,她看了时间——13:37。 「我两点再开始读。」她靠在沙发上,自信满满地这样说。 结果一开剧,就像掉进时间黑洞。 直到门口传来「喀」的一声,她整个人震了一下。 回头一看时鐘——18:00。 「……干。」 她跳起来,衝去门口拿了晚餐。 便当刚放上桌,她连打开都没完全——扒了几口饭、吃了点蛋就不吃了,整盒又进了垃圾桶。 她跑进书房,翻出今天早上那短短一小时写的笔记,选了看起来最完整的一页拍照存档。 洗澡的时候她脑袋还在想: ——怎么办,今天根本只读了一小时耶。 ——不然明天补回来好了,应该还来得及。 她洗得特别快,出来之后直接用那张笔记照传给沉柏川,附上一句:「今天进度完成,报告如附图。」 「我明天一定会补回来。」 她一边喃喃自语,一边把手机丢到床上,整个人往后一倒,长长吐了口气。 然后她又捡起手机,想刷个影片放松一下。 正滑着,就跳出一则广告——某家夜店的活动宣传。 短短的影片里,灯光摇曳、人声鼎沸,DJ在台上放歌,舞池里人影穿梭,年轻的脸上都是快乐和放肆。 她的目光瞬间被黏住。 心跳忽然跳了一下。 「夜店耶……我从来没去过欸。」 她喃喃自语,点进地图看了一眼距离。 近得离谱。 走路也只要十五分鐘。 脑海里立刻浮现那句熟悉的规则: 「出门可以,但十点以前回家。」 她眼神一闪,盯着那支影片看了好一会儿。 ──如果只是……去看一眼就回来呢? ──没喝酒、没跳舞、没人知道,只是「看看」而已…… 她坐起身,打开衣柜,开始挑衣服。 嘴角,忍不住勾起一个坏坏的笑。 ** 沉柏川回到饭店时,已经十一点十分。 工地那边傍晚发生了小型工安事故——鹰架倒塌,虽说人员都小伤,但为了收尾、稳住承包商与当地主管单位的情绪,他不得不亲自压场处理。 原定傍晚返北的计划就此搁置。 回到房间,他没先洗澡,也没先处理信件,而是拿起手机,点开她的讯息。 【今天进度完成,报告如附图。】 照片是一页写得还算整齐的笔记。 他没回覆,只是淡淡皱眉,打开监控开始回放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,接近中午她才从房间出来。 午餐直接丢了,然后又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着那些垃圾食物。 最离谱的是,她竟然整个下午没有进书房。 他看一眼手机,晚上那张「进度完成」的讯息,根本是睁眼说瞎话。 他眼神冷了几分,却还维持克制。 但下一秒,他点开卧室监控——空的。 她不在房里。 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四。 沉柏川的指节倏地紧了。 他脸色完全沉下,打开她的手机定位,画面上那一点精准地闪烁在市区一家夜店。 沉柏川冷笑了一声,眸光阴沉得骇人。 他没再看第二眼,起身抓起西装外套,顺手抄起桌上的车钥匙。 走出房间时,他动作极快,脚步不见丝毫犹豫。 车子飞驰上国道。 夜色沉重,车速极快,他却面无表情,只剩一个念头—— 她找死。 这笔帐,该清了。 第49章 夜风拂过街角,林俞晴站在夜店门口,脑袋里还有一丝理智在拉扯。 ──现在回去,还来得及。 她迟疑地抬头,看着门前灯光闪烁、人声鼎沸。队伍正往里面推进,一个个年轻男女笑闹着、整理着衣服和头发,满脸都是「我要玩疯」的神情。 林俞晴站在原地挣扎了叁秒,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,低头随着人群慢慢往里走。 ──只是看看,就一下下。 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短版背心,外罩一件薄针织的长袖上衣,下身是高腰牛仔短裤,配上沉柏川前阵子带她买的白色休间鞋。 她本没打算吸引谁,只想混在人群里当个路人。 但她的脸本就不差,乾净、年轻、有点叛逆味。眼神又藏着点初来乍到的好奇与压抑不住的兴奋──这种「新手」味道,在这种地方最容易被盯上。 才进去没五分鐘,就有男生凑上来搭话。 「一个人来的啊?第一次吗?」 她紧张地摇摇头,「嗯……只是刚好路过,想看看。」 「来都来了,喝点什么吧?」男生笑得灿烂,语气自然,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杯顏色鲜艳的调酒。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,「不用了……我等一下就走。」 「那就喝一点,真的只一点,不会怎样的。你这样站着也怪无聊的嘛。」他语气放得柔,手臂往她后腰一圈,像是朋友那样自然,但已经带着控制力。 她本想拒绝,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杯酒:「……那一点点就好。」 她说的是「一点点」。 但实际上—— 她喝得很快,甚至没察觉酒精带来的热度爬上耳根、脸颊。身边那男生又递了一杯,她有些犹豫,最后也喝了。 ——她开始笑,开始讲话多了,开始觉得灯光很迷人,音乐很带感,舞池里那些人跳得好放松,她也想动一下。 「来嘛,去跳个舞,才像真的来过夜店啊。」 她被半推半拉地拽进舞池,没跳过舞的她一开始手脚僵硬,但很快就随着音乐放松了。 她笑着、摇着、甚至忘了时间。 忘了她答应过的十点前回家。 忘了她是怎么穿过沉柏川设下的那些界线、一步步地走到这里的。 沉柏川、规矩、书房、闹鐘、睡前回报……一切都被震耳欲聋的低音砸碎。 此刻的她,眼里只有闪烁的灯、酒精的甜、和那种久违的自由感。 她从没这么快乐过。 ──或者说,她以为这叫快乐。 ** 凌晨叁点多。 夜店门口,霓虹闪烁,沉柏川一脚踩下煞车,车灯斜斜扫过准备回家的人群,他连引擎都没熄,就直接推门下车,抬手把车门甩上。 他没有多看一眼四周的人,只扫了一眼手机上那一点定位──还在里面。 她还没离开。很好。 沉柏川迈步进入夜店,漠视门口保全试图拦他的手势,只冷冷丢下一句:「找人。」 语气太冷,目光太狠,保全愣了半秒,那气场让人下意识侧身让出通道。 他一脚踏进那昏暗的场域,喧闹、酒精、汗味与雾气混杂交错,音乐像是要震穿耳膜,灯光在他脸上跳动变幻,却没掩去那张黑得骇人的脸色。 扫过全场的那瞬间,他的目光定住了。 舞池边缘,林俞晴软倒在沙发区,半张脸埋在椅背上,整个人几乎醉烂。头发散落,嘴唇泛红,眼睛半睁半闭,像是刚刚笑过,却失焦地喘着气。 她身旁的那个男人,一手揽着她肩,一手正试图撑起她的手臂,带她起身往外走,嘴边还掛着轻浮的笑。 沉柏川顺了一下呼吸,压制住那股想杀人的衝动。 紧接着他一个大步上前,一把扯开那男人的手,声音低到近乎咬牙: 「滚开。」 那男人原本不悦地抬头,打算反呛一句,但一抬眼就对上沉柏川那健硕的身材。 ──高大,压迫,整个人散发着毫无遮掩的杀气。 那不是会在这种地方跟人讲理的男人。 虽然没看清沉柏川的脸,但那股气场让他下意识噤声,喉头一紧,脚步下意识退后了两步,连嘴角的笑都不敢维持。 沉柏川没再给他多一眼,只是俯身,将那个几乎烂醉的女孩从沙发上抱了起来。 她软得像没骨头一样,头靠在他胸前,还在迷迷糊糊地呢喃:「……我不要跟你走……我才……刚来……」 沉柏川冷着脸,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,怀里的女孩浑身酒气,还试图挣扎。 她不知道,她口中的「不想走」,换来的会是什么代价。 而夜店角落,刚刚那男人站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猎物被抢走,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,只剩下冷汗从脖颈一路往下渗。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面对的是谁。 但直觉告诉他——那不是他玩得起的人。 第50章 林俞晴醒来的时候,头痛欲裂。 整个脑袋像被人用铁锤重击过似的,眼前一片昏沉。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,揉了揉太阳穴,嘴巴乾涩得像是连声音都卡在喉头。 她愣了几秒,才猛然察觉到一件事——这里,是她的房间。 她怎么回来的? 她努力回想,却只记得昨晚她在夜店喝酒、跳舞,然后……全是一片空白。 ——是谁送她回来的?她是怎么回来的? 还没等她想出答案,看了眼手机。时间:上午十一点二十七分。 她猛地清醒了一些。 ……昨天根本没学几个小时。 沉柏川让她每天回报进度——而她昨天只写了一页笔记,还把那当作完成了的证明传过去。 她心跳开始加快,喉头发紧。虽然头还是痛,但她记得自己还有东西要补,她不能再拖。 掀开被子,她跌跌撞撞地去洗了脸,梳了头发。水从脸上滴下来的时候,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 她深吸一口气,走到房门口——然后整个人怔在原地。 客厅里,沉柏川坐在沙发上,穿着灰色家居衬衫,腿叠着,手指敲着笔电键盘,眼神一如往常地专注冷静。 没有一句质问,没有一句怒骂。 只有死寂般的压迫。 林俞晴站在那里,指尖冰冷,背脊绷直。 她想问,但不敢开口。 她在努力拼凑昨晚的片段,思考自己是否还能狡辩什么。她刚试图出声时,沙发上的男人忽然开口了—— 头没抬,语气却平稳得可怕: 「出来吃点东西,把药吃了。」 林俞晴愣了一下,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对她说话。 但下一秒,他补了一句:「醒酒药和胃药都在桌上。」 语气太过平静,平静得像是一潭湖面,看不出深浅。 她迟疑地走出来,看着桌上准备好的早餐。 她坐下,默默地拿起筷子,却始终不敢抬眼看他一眼。 那份压迫感让她坐立难安。这份安静,太诡异,太危险。 沉柏川没有再开口,但他自己知道,他的理智,已经卡在临界点的边缘。 她昨天的行为,一条一条地踩在他的底线上: 说谎、擅自外出、不归、喝酒、去夜店、差点被人带走—— 她不知道他昨晚闯了多少红灯,也不知道他赶到那一刻,看见她醉到没有知觉地被男人半搀半抱时,脑子里有多想毁掉整个场子。 沉柏川静静坐着,手指依旧敲打键盘,动作没有停。 但每一下,都是在压着那即将炸裂的怒气。 他知道,现在这种冷静,才是真正的危险。 ——一点点。 再一点点,他就会失控。 而那种失控,绝不是林俞晴能承受的。 ** 饭她还是吃了,药也按他说的吞了。 收拾餐具的时候,林俞晴手在发抖。 不是怕——是太怕了,怕到身体自己记起那痛楚。 沉柏川没有理她。 从她走出房间的那一刻起,他都没抬头看她一眼。 他坐在沙发上,翻着电脑里的专案简报,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 她本来以为他会开口── 质问她去哪了、为什么说谎、是不是觉得他不在家就没人在掌控她的规矩。 可什么都没有。 这是暴风雨前的寧静,她心知肚明。 她站在原地很久,心里千头万绪,全是昨晚的碎片。 最后,她动了。 一步一步,走到他面前。 没出声,没哭,没喊委屈。 只是——跪了下去。 跪得笔直,低着头,像一件准备接受审判的东西。 沉柏川的视线没有从电脑移开,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。 只是,在她跪下那瞬间,他馀光撇了一眼。 然后,继续工作。 但心里,很明白。 ──她记得规矩。 ──她没有狡辩,没有逃避。 ──她选择了面对。 不错。 那说明他过去的教导已经刻进她的身体里了。 至少够深,深到她知道不能赖、不能装、不能闹脾气。 但,也还不够。 如果她真有把握这样踩线,那表示──她还以为自己受得了。 他会让她知道,她撑不住的。 他从不容忍背叛,也从不放过欺骗。 林俞晴亲手把自己送上来了。 很好,他接。 第51章 她跪在他面前,双手垂在膝前,一动不动。 地板很硬,膝盖早就痛到失去知觉,脚掌也麻到不听使唤,但她连一点挪动的念头都不敢有。 时间像是被拉长,整个客厅静得只剩下沉柏川敲击键盘与翻阅文件的声音,节奏平稳,完全没把她当一回事。 他没有看她一眼,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给她。 林俞晴跪得浑身紧绷,额角微微出汗,喉咙乾得难受,却不敢动、也不敢说话。她不知道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多久,只觉得每一秒都像在绞她的神经。 终于—— 啪嗒一声。 那是沉柏川闔上笔电的声音。 林俞晴的心跳漏了一拍,下意识地抿住嘴唇,肩膀绷得更紧了。 她知道,那声音是暴风雨的起点。 男人的视线这才落在她身上,眼神冷静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一件再日常不过的小事: 「昨天,去哪里了?」 林俞晴睫毛颤了一下。 她不敢说谎,因为他那语气太平静了,平静得让人头皮发麻。 「……夜店。」 他不疾不徐地继续问:「几点回来?」 林俞晴唇瓣发白,声音细得像气音:「…我…我不知道……」 他彷彿听见了一句笑话似的,嘴角轻勾了一下,那不是笑意,是警告。 他嗓音低沉,「大概叁点多,我把你从一个想佔你便宜的男人手里带出来的。」 林俞晴整个人怔住,脸色一下子褪光了血色。 ──他,亲自去接她的? 她没等来他的怒吼,也没等来什么高声责骂。只有他一步步慢慢逼近,低声问: 「喝了多少?」 她低着头,声音快没了气:「我……不记得了……」 沉柏川坐在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 那一眼里什么都有,失望、冷意、压抑的怒火,还有一点点她看不懂的东西。 「先是小偷懒到几乎整天没读书、再来从一点点的挑食到直接点外送、又从赖床几分鐘到熬夜追剧直接睡到中午、然后说谎回报进度,最后晚上跑去喝到断片,还差点让人带走——」 他一条条一件件的说着,每说一件她头就更低了一点,彷彿被剥光了偽装,无处遁形。 「──我给你的规矩,是拿来这样践踏的?」 他语气依旧平淡,但每个字像铁锤一样,狠狠砸在她心上。 林俞晴的头低到不能再低,唇瓣发颤,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。 她知道,这次是真的闯了大祸。 而沉柏川没有动手,甚至没提高声音——但她从未这么清楚地感受到: 暴风雨还没来,只是他,准备让这场风暴长一点、重一点,让她永远记住这次的错。 ** 看她头低的不能再低,身体止不住的发抖,连话都不敢回,只有沉柏川自己才知道,他一直在压抑的怒火有多猛烈,但他表面语气平静,不带丝毫情绪说:「起来,跟上。」 林俞晴僵硬地抬起头,看他从沙发站起来,动作从容,像是只不急不缓的掠食者。而她知道──自己就是那块被盯上的猎物。 她忍着麻痺的双腿撑着站起来,膝盖刺痛得几乎站不稳。她低着头,一步步跟上他的背影,走过书房的门口,经过那扇熟悉的深色门前时,她以为他会往书房走去。 ──但他停下了脚步。 林俞晴愣住,视线落在那扇门上。 那扇门她从来没看过里面,只知道从她搬进这里开始,它就一直关着,像一道界线,把某些她不该碰的东西隔在另一边。 沉柏川伸手,转开门把。 「进去。」 他声音不大,但不容抗拒。 她下意识地摇头,后退半步,脚底冷得像踩在冰上。 「……这是……哪里?」 「问话不是现在该做的事。」 他转过身,直视她,语气依旧不带波澜。 「你想踩线,那就得承担代价。」 说完,他不再看她,自己先走进门内。 林俞晴站在门口,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自脊椎一路窜上后颈。 这不是书房,也不是卧房。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,只知道——这里让她浑身发毛。 没有窗,墙是深色的,空气里瀰漫着无形的压迫感。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,只能用一个模糊的念头形容——这里,不是给人待着的地方。 她喉咙发乾,一步也不敢动。 而他,站在最里头的那个黑色柜架前,背对着她,正在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袖扣。 第52章 这扇门,林俞晴从来没看过里面的样子。 她曾无数次从走廊经过,只知道那道门总是紧闭,像一道结界,隔着沉柏川不愿让她碰触的世界。 而现在,她要踏进去了。 空气冷得异常,不是气温的问题,是气氛。 墙壁是沉静的灰黑色,无一丝装饰,没有窗,没有画,连时鐘都没有。地板擦得乾净到反光,整间房里闻不到人味,像是与生活切割的、专门为某种「功能」存在的地方。 正对门的墙上,赫然钉着一架黑红交错的X型架,钢环与固定扣冷光闪闪,每一个细节都不是为了装饰,而是为了──束缚。 右侧墙面安装着金属横桿,上头井然有序地掛着各式物件:细鞭、板子、戒尺、马鞭……全是她叫不出名字却一眼就知道用途的东西。 左边角落摆着一张深色特製的木桌子,高度经过设计刚好及腰,表面包覆柔软皮革,四个桌脚装有束缚扣环,几根可拆卸的锁链整齐地垂掛在侧边,看得她头皮发麻。 这间房间的存在,只为一件事而设计。 ──让人记住错在哪里。 她的脚根本不敢踏进去一步,只是僵在门边,双膝早已发软,脑袋一片空白。 而沉柏川,就站在其中一面墙边,慢条斯理地捲起衬衫袖口。 他一言不发,像是根本不需要开口。 他不动手,这间房就已经在替他说话了。 ** 沉柏川没有立刻转身,只是慢慢把袖口捲到手肘,动作一丝不苟。像是在准备开刀的外科医生,也像是在为行刑前最后的冷静整理。 然后,他终于开口,语气冷静得近乎平静。 「说吧,林俞晴。」 他转过身来,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,眼神无波无澜,却令人无法逃避。 「是从哪一件事开始——你以为我不会发现?」 他的声音没有怒气,但每个字像是冰刃划过耳膜。 「是那天晚上的谎话,还是正餐不吃叫外送?是熬夜追剧,还是没按照进度读书?还是——」 他顿了一下,眼神稍微冷了半度,像是轻轻落下一记重锤。 「你醉得不省人事,让陌生男人碰你的那一刻?」 林俞晴脸色瞬间失了血色,整个人僵直在原地。 沉柏川向前踏了一步,语调仍旧平稳:「还是你觉得,犯了这么多错,只要跪下来就能抵销一切?」 他盯着她,像是在等待最后一丝诚实的反应。 「犯错也不是不行,但代价你要自己承担。」 「现在,轮到我来教你——什么叫代价。」 他慢条斯理的走向那黑红交错的X型架。 他没有多馀的语气,也没有一丝怜惜,只有命令: 「过来。」 林俞晴没有动。 他也不催,只是伸手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样什么东西,金属在指尖间微微碰撞,发出一声极轻的清脆响声,像是预告,也像是最后通牒。 她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,双腿几乎发软,但他只站在那,没往前一步。 像是等她,给她选择,但她知道根本不是。 ──这从来不是选择。 她若不动,他会亲自动手;她若过去,也不代表能换来任何宽容。 她只是──在他设下的惩处之路上,踏出第一步。 她终于挪动脚步,脚踝无力,像踩在什么透明的惩罚之线上,一步步靠近。 靠近那面墙,靠近那个男人,靠近她无从逃脱的代价。 沉柏川没有再说话,只是看着她走近──那眼神,冷静得像是检视一件违规的物品。 当她站定,他只是简短开口: 「转过去。」 林俞晴听见那声「转过去」,浑身像被谁按住了脊骨,连呼吸都卡在喉间。 她不敢看他,只是慢慢转身,面朝那道冰冷的交叉铁架,双手下意识地垂在身侧,指尖颤得几乎不受控。 她感觉到他的脚步声靠近了,踏在地面上声音极轻,却每一步都像踏进她心口深处。 金属的声响在她耳边放大,那不是威吓,是宣告。 她一动不动,像是知道如果有任何犹疑,只会换来更沉的代价。 男人站定在她背后,那个低沉的声音近在耳侧: 「手,举起来。」 她吞了口气,将双手慢慢抬起,靠向那道冷硬的支架。 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时,她下意识颤了一下,但还是配合地伸直手臂。 下一秒,她听见「喀」地一声,冰冷的锁扣就这么锁住了她的右手腕。 沉柏川没有停顿,另一只手也很快被固定。 他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,只有动作──冷静、准确、毫不犹疑。 当双手都被拘在那冰冷的架上时,她知道,这场惩罚,才刚开始。 身后的男人退了一步,那目光仍落在她身上,但语气平静如水: 「今天,记清楚──这就是你亲手换来的。」 第53章 她被锁住的双手微微颤抖,肩膀僵直地靠在铁架上。 沉柏川站在她背后,眼神沉静,神情却没有任何犹豫。他不需要盛怒才下令,这不是发洩,是执行。 他先站定,冷冷地看着她后背的线条那背影却格外紧绷,像一根拉满的弓弦──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。 接着他动手扯下她的裤子,随手往旁边一丢,又拿来了剪刀,把她的衣服剪开。 林俞晴吓得想挣扎,但无奈双手被銬住,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扒的一丝不掛,嘴里喃喃自语般的说着:「不要……对不起,我知道错了……不要…求求你……不要…。」 他冷言「晚了。」 他从工具架上,取下一条长鞭,走回她身后。 他抬手,往她后背毫不留情的就是一下。 动作不快,却重得足以让她一声闷哼从喉底震出来。 没停。 第二下、第叁下,每一下都落在准确的位置,像是在以等距刻下某种不能磨灭的记号。力道不是最狠的那种爆裂型,而是稳、准、让人痛得无法闪躲、痛得意识清醒──一记记落在忍耐边缘之上。 林俞晴咬住下唇,整个人压着呼吸不让自己出声。 沉柏川看在眼里,却毫不动容。 他要她记得这个教训。 永远记得—— 她怎么违规、怎么说谎、怎么把「信任」当成松懈的理由。 到第七下时,她的肩膀开始颤了。 第九下,她喉间传出压不住的声音。 第十下落下前,他停了。 走到她身侧,语气平静得不像刚动了手的样子。 「这才几天。」 「我让你自由,不是让你放肆。」 她没有回应,只是低着头,额前湿了的发丝贴在脸侧,整个人像被水泡过的纸,还勉强撑着身体。 沉柏川低头,看着她红肿发烫的后背,沉默了一秒。 然后冷冷道:「还没结束。」 第十下落下。 力道没有任何缓和,像是把先前的停顿补回来。林俞晴整个人猛地一震,指尖蜷紧,死死抓住铁架的边缘。 她没哭出声──只是眼眶不受控地湿了。 她知道不能哭,不能喊,不能反抗。因为这一切,是她自己招来的。 她清楚记得他说:「你想踩线,那就得承担代价。」 第十一下,她的膝盖险些撑不住。不是因为更痛,而是因为她真的快撑不住了。 从小到大,她什么样的苦都吃过。 但这种惩罚──这种不是怒火,也不是狠揍,而是一种彻底掌控、一寸一寸教她服从的处置,她没经歷过。 这是沉柏川的方式。 不高声、不怒吼、不失控。 只是一下一下,让你记住。 每一鞭,都让她更清楚地认识这个男人的底线有多明确──而她踩得有多远。 「对不起……」她几乎是气音般地喃喃出声,像是本能反应。 但他没有停。 第十二下、第十叁下。 每一下都像是对她那声「对不起」的回应。 不是他没听见,是他不接受。 这次不是一句话能带过的── 她谎报学习、点外送、擅自出门、夜店喝醉、让陌生人碰了她的身体。 这不是一个错,是一整串,从第一天就开始铺陈的──选择性放纵。 第十四下落下时,林俞晴终于忍不住颤了一下,咬紧的牙齿微微发出撞击声。 她觉得自己快碎了。 不是因为痛,而是因为那种──她以为他会骂,会质问,会生气,但没有。他什么都没说,只是这样一下一下打下来。 那才是真的让人恐惧。 他的沉默,让她知道,这不是失望而已。 这是她被贴上了「不值得信任」的标籤。 她从他家门口踏进来的那一刻起,以为只要乖一点,就能换来他的宽容;以为自己已经走进他的生活了。 但现在才知道──不是他给她自由,是他在观察她会怎么用自由。 而她,搞砸了。 第十五下落下,沉柏川的手才停住。 他没有急着解开她的手銬,也没有出声。 只是站在她身后,沉默地看了她一眼。 她喘着气,全身微颤。后背刺痛着,眼泪还没掉下来,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。 她不敢回头,不敢求情,也不敢动。 因为她知道,这只是暖身。 第54章 沉柏川没有说话,也没有动手。 但他也没有放她下来。 金属锁链依旧稳稳扣着她的手腕,她整个人还吊在X架上,双脚勉强触地却没法承重,膝盖发颤,肌肉紧绷,整具身体像悬在悬崖边的布偶。 他只是停了手,将那条长鞭放回架上,然后在她身后不远的椅子坐下。 动作从容、优雅,像在欣赏一件作品完成后的馀韵。 沉柏川双手交叠,肘靠着膝,微微前倾。灯光被他身影拉长,投在她裸露的背上。 那一片肌肤,此刻是一整面猩红。 几条鞭痕整齐的排列,红肿、渗汗,边缘正慢慢浮起细微的热胀反应。 他静静看着,眼神冷静而专注,像是在衡量力道、分寸与效益。 林俞晴感觉得到那视线,就像一把无声的刀,没有流血,却切入骨里。 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,汗水一滴滴滑下发丝与颈后,脊椎一路僵直。 她不知道这个停顿是施捨、还是更大的惩戒前奏。 只知道他的沉默,比痛还难熬。 沉柏川终于开口。 声音低冷,不大,却清晰地凿进她脑中。 「记住现在的感觉。」 「这不是结束,是你该记住的起点。」 说完他站起身,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,缓慢、沉稳,每一步都像是故意落在她神经上。 林俞晴不敢回头,只能死死咬着唇,身体绷得笔直,颤抖从背脊一路蔓延到四肢。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因为疼痛、恐惧,还是那种被俯视的羞辱感,才会这样发颤。 她听见身后传来抽屉被拉开的声音。 那声音不像鞭声,却更让她呼吸困难。 金属与皮革之间摩擦的轻响落入耳中,冷得像刀。 那是另一种器具的声音。她不懂名字,却本能地意识到——这不会比刚刚轻。 沉柏川站在她身后,没急着动手。 他只是静静地,看着她那片已经红肿的后背,像在思索哪里还能落下一记,才能让她记得久一点。 然后,那东西第一次落下。 不是粗暴的打,而是极有节奏、有技巧地试探性一击,像在告诉她: 这种痛,跟刚才那种不一样了。 林俞晴身体一抖,双手紧扣着铁环,手腕已经勒出红痕。 她没敢出声,只是眼角慢慢渗出眼泪。 不是哭,只是身体自己做出的反应。 沉柏川没有停。 力道不狠,却精准。 他像是在写字,每一下都打在神经的空隙与恐惧的缝里。 他什么话都没说,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。 一种,他亲手雕刻她记忆的仪式。 当散鞭在她身后一次次的落下,她感觉那不是皮鞭的刺痛,也不是板子的钝痛。 它轻、灵活、像极了一种冷漠的试探——每一束细长的皮条像指尖划过,却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明显的刺痕。 「啪——」 声音比想像中轻,但尾韵长,像馀音绕在耳边,也绕进她心里。 林俞晴背部猛地一颤。 不是尖叫的那种痛,却让她瞬间感觉后背被什么拉扯着,刺刺的、麻麻的,每一下都像是细针刺入表皮,又缓缓划开。 散鞭不像一条鞭子能够一下贯穿整片肌肤,而是多条皮绳齐落,分散开,像雨点、像撕裂。 它没有重击的钝痛,却是多点同时的灼热感——难熬得要命,却又不至于让你直接崩溃。 沉柏川手腕稳定,每一下的节奏、落点,准得几乎机械化。 他没急着加重力道,而是先让她「感觉」——什么叫做痛,还只是开始。 每一记都打在不同的位置,却又避开重叠的地方。 他控制着每一条皮绳的动向,让痛感一层层叠上来。 林俞晴咬住下唇,肩膀微微颤抖,背脊拱着,像是在本能地闪避,却又哪里都躲不了。 鞭绳落在腰侧时,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。 那片皮肤最薄,神经最密,每一分力道都放大成十倍。 她眼角泪痕未乾,身体却仍不敢动一下。 她知道,只要乱动,他下一下就不会这么「轻」。 而沉柏川还是没有说话,只是一下一下,稳稳地把「错误」刻在她身上。 当第五十下落下后,沉柏川的手才停住。 他没有立刻动,手中那把散鞭仍轻垂在他的脚侧,微微晃动着,像是馀威未散。他静静站在她身后,呼吸平稳,连力气都没乱花一分。他不是打到气喘吁吁的人——这对他而言,只是一场纪律的执行。 他低头看着她的背,那些他亲手落下的痕跡,一道道交错延展。从肩胛到腰线,再往下……每一寸都没有浪费。他心里默默记着数,没有数错,也没有一鞭多给。 五十下,刚好。 这不是洩愤,不是失控。他的每一下都准、狠、克制——只是刚好,刚好让她记得这一次的错,刻进皮肤,进入骨头。 他收起散鞭,走回她身后的椅子坐下。 他背脊挺直,衬衫袖子还卷着,手肘随意搭在扶手上,视线却始终不曾移开。那目光不带情绪,像是在看一件作品——一件被亲手雕刻、细细调教过的错误纪录。 林俞晴仍固定在那X架上,全身微微颤抖,汗与眼泪湿透了鬓发,她的呼吸虽然努力维持平稳,却仍隐隐发出细碎的颤音。她背上那一片红,如火灼般延烧,从脖子下缘一路往下,一条条深红的痕,交错分布,有些刚在起痕淡淡的粉红慢慢浮现,有些已经浮起薄薄的肿肿的血丝,像是要警告她——这还只是代价的第一部分。 他没说话,也没动手,只是这样坐着,静静看她—— 看她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,看她身上那些印记,看她忍耐的姿态,看她呼吸里隐忍与恐惧交织出的节奏。 他在看,却不只是看身体的状况。他是在审视。审视这个他亲手带回来、亲手调教出的女孩,究竟记住了多少,犯错到哪里,还有没有必要再补上什么。 时间像是凝固在这间封闭的房里。 沉柏川手指轻轻一敲椅子的扶手,像是做了一个无声的决定。 ——他会让她记得,什么叫「不准再犯」。 第55章 她还掛在那,手腕被銬得紧紧的,身体早已麻痺,疼痛从背后蔓延到四肢末梢。才刚缓过一点气,就听见身后的动静——沉柏川起身了。 她心跳顿时慢了一拍,本能地紧绷住脊背。 又听见抽屉打开的声音。 ……他又拿了什么出来。 脚步声越来越近,她还没来得及猜测,只觉得肩膀一沉,身体被他稳稳地扶住。下一秒,整个人被他转了过来—— 双手还被高举着銬住,胸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,整个人正面朝着他。 那一瞬间,林俞晴的脑袋轰的一声,像是血液全往脸上衝。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——一丝不掛,毫无遮掩,只能这样任由他看。 羞耻像浪一样一层层扑上来,压得她透不过气,可她什么都做不了。那双手被吊着,身体被他控制着,连最基本的躲藏都成了奢望。 他的视线明明不语,却像灼烧的铁丝,一寸寸在她皮肤上拉过。她全身发烫,却不是因为情绪高涨,而是因为太难堪、太赤裸。 她不敢看他。眼神一闪一闪地乱飘,只能盯着他衣领的某个扣子死命地看着,想让自己忽略那双审视的眼,忽略自己现在全然暴露的身体。 但越想忽略,就越清晰。 羞辱、紧张、害怕,像层层堆叠的绷带,紧紧缠住她的喉咙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撑在这里的,只知道心跳快得不像话,连脚尖都在发抖。 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人「看着」。 不是轻浮,不是慾望,而是沉柏川那种——压倒性的掌控。 不是在看她的身体,而是在让她意识到:她没有任何可以藏的地方。 这份赤裸,不是皮肤,而是灵魂的剥开。 她咬着下唇,指节因悬空而发白。 她在试图闪躲他的视线时,突然看到他手上那东西——一条黑色的眼罩。 简洁、柔软、布料乾净却毫无多馀装饰。 是眼罩。 她喉头像是被什么压住一样,一下子说不出话来,只能抬头看着他,眼底的恐惧、紧张、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情绪纠结在一起。 他没说话,只是微微俯身,把那眼罩慢慢抬起。她看见他神情平静,手指却稳得可怕。 林俞晴的心跳开始漏拍。 他站在她面前,眼神深得像无底深井。 林俞晴脸红到发烫,身体绷紧如弦。 他低下头,声音低哑却无比冷静地说: 「你看得太多,才会忘了自己的位置。从现在起,你不需要看──」 「现在开始,用你的身体去感受——这种痛,你会记得的,会记一辈子。」 语气没有怒意,但更让人害怕。 她还来不及反应,那布料已经轻轻覆上她的眼。柔软却毫无宽容,像是剥夺了她最后一丝主导权。 黑暗瞬间降临。 她下意识地颤了一下,整个人宛如被拋入无形深渊。 看不见了。 原本那些她还能偷偷观察、预判、抓住一点空隙的眼神与动作,现在全都消失。 她只能听,只能感觉。 脚下地板的冰凉,空气中他靠近时的气息、衣料的摩擦声,甚至自己心跳的砰砰声都放大得惊人。 沉柏川没有再开口,但她能「听见」他目光的重量。 他的存在像一道压力,自她眼罩遮住的额前压下来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 她站在原地,双手还高悬着,被剥夺视觉的羞耻与恐惧几乎将她淹没。她咬着唇,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,却压不住胸口剧烈起伏。 她听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什么东西的声音,然后,是脚步声,一步一步,慢慢地,靠近她。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她不知道。正因为不知道,那种无法预测的压迫感才让她快要崩溃。 她几乎忘了自己还站着,只有一个念头在心底疯狂翻滚: ──她现在,不属于自己。 第56章 他拿着皮带在掌心垫了垫,厚实而沉。 走回到她面前,脚步稳得像是踏在节拍上。 她的双手被銬在头顶的X架上,整个人被拉至笔直站立,无处可逃。 他站定,静静地看着她。 她被剥夺视觉后的恐惧,写满了全身每一寸肌肤。肩膀紧绷,腿微微发颤,嘴唇几乎咬出血来。 他没说话,只是举起手中的皮带。 「啪——!」 第一下落在她胸前,清脆又直白。力道不重,却让她整个人弹了一下。 他从来没碰过这里。这也是第一次,她暴露在他面前的地方,不是背,也不是臀——是她真正脆弱的前侧,毫无遮掩地暴露给他看。 她吸了口气,却没喊出声,只是身体不自觉地想往后缩,手銬紧绷的链条发出清脆金属声。 他没停,第二下、第叁下迅速落下。 力道逐渐加重,但依旧不急不躁。他打得准确、沉稳,没有任何暴怒的衝动,像是精准测量后的执行者。 他不知道她哪里最痛,但他知道——她现在每一处都会记住。 皮带转向,打在她的大腿前侧。左右交错,每一下都让她忍不住蜷缩脚趾。 「啪。」 她抖得更明显了,像是本能反应。但她仍没哭,甚至连求饶都没有。 沉柏川冷冷看着她渐渐浮起的红痕,语气低哑,带着一种压抑得极致的克制: 「这是你亲自挑的方式,来记住──我的规矩。」 他没数出声,但每一下都打得准确,毫不犹豫。 胸口、腹部、大腿前侧,交错着落下。皮带抽打在肌肤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不似刚才落在背上的清脆,却更加渗人。 她努力咬着唇,一声都没喊。 只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,带着微弱的抽气。 沉柏川一语不发,继续。 又一下、再一下……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,肌肉不断收缩,好像连站立都在靠意志维持。 到第叁十下时,她的唇终于松开,压抑不住地吐出一声低低的哽咽。 像是溢出的气息,又像是彻底撑不住的破裂声。 他听见了,手却没有停。 不是残忍,而是冷静。 她每一次动作的幅度,他都看得清楚,每一次颤抖,每一次闪躲,每一次强撑。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──那是一副逐渐垮下的躯体,但依旧没有说「不行」。 她没求饶,没喊停,甚至没喊疼。 这不是倔强,而是害怕。 她怕真的喊了,会换来更大的代价。 但这不会改变什么。 第四十下、第四十五下…… 她已经站不稳了,脚趾死死扣着地板,脖子上、胸口都浮起一层细汗。她低头哭了,声音终于从喉咙深处洩出,像碎掉一样,散乱、颤抖。 「对不起……」她终于开口,声音嘶哑。 他仍然没停。 第五十下,收得乾脆俐落。 她像是被抽光了力气,整个人垂在X架上,喘得像是撑过一场灾难,眼泪一滴滴落下,不知道是痛,还是压抑太久终于崩溃。 沉柏川站在她面前,握着皮带的手放了下来,没再举起。 他静静地看着她──满身红痕、眼罩遮住的脸、眼泪止不住地滴落。她哭得安静,没有任何脱序,却让人无法忽视那种真正「被打穿」的崩溃。 沉柏川没说话,只是慢慢地吐出一口气。 他心里不是没有挣扎过。 不是没有想过,是不是太狠了。 但当他想起她谎话回报的讯息、看她踩着他的底线进夜店、喝到烂醉被别人碰的模样,他知道──这五十下,远远不够。 她必须记住。 不能只怕痛,要怕失控。怕他会让她真正承受她以为自己能承受的东西。 这不是报復,是教育。 她不可以再有下一次。 第57章 沉柏川定定地看着她,眼神冷静却难以捉摸,像是评估着什么,又像是在压制一层更深的情绪。 他没说话。也没立刻动。 只是站在原地,凝视着她那一身交错红痕、双腿不稳、眼罩下还在渗着泪的模样。 他看得很久。 直到她的呼吸渐渐稳定、颤抖的幅度稍微减缓,才伸手── 将她从X架上放了下来,没有温柔,却足够稳定。她几乎是整个人靠在他怀里,被他牢牢扶住,没有摔下。 她不敢出声,甚至不敢抬头,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气,只能被他牵引着走。 他一手握着她的手腕,带她走到房间那张深色特製的木桌子前。 她还没反应过来,下一秒,他已经压着她的背,让她趴伏在桌上。 冰冷的皮革桌面贴上她滚烫的肌肤,她倒抽一口气,还来不及出声,手腕便被沉柏川俐落地固定在桌脚——右手、左手,紧接着是双腿,全都分开固定在四个方向。 最后,是一条宽厚的皮带,从她腰上绕过,扣紧在桌底。 整个人,被牢牢地绑在了那里,动弹不得。 她的双手双脚全被拉开,腰部向下压迫着,身体被迫拱起,最脆弱的位置毫无保留地暴露着,无处可逃。 林俞晴忍不住颤了一下,指尖蜷缩,指甲紧紧嵌进掌心—— 她知道,接下来的,才是最难熬的。 ** 当一切束缚扣上,桌脚的金属卡扣发出「咔」一声,林俞晴浑身僵硬。 皮带紧紧勒着她的腰,把她死死压在桌面,整个人被迫拱起,肩颈悬空,胸部贴着冰冷的桌面,双手双脚被四个方向拉开,丝毫动弹不得。 呼吸,变得困难。 羞耻,从每一寸裸露的肌肤漫上来。 她甚至不敢想像,自己现在的模样,在他眼里有多狼狈。 沉柏川站在她身后,目光落在那等待惩罚的姿势上,沉默片刻,声音低而沉地开口: 「你是为什么被绑在这里的?」 林俞晴咬着唇,不敢说话。 「说话,林俞晴。」他语气没提高,却透着一种压迫力—— 不容逃避,不容沉默。 她眼罩下的睫毛颤了两下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:「因为……我不守规矩。」 「不守了什么规矩?」 沉柏川逼问得更一步。 林俞晴呼吸发紧,嗓音发颤:「……说谎、偷懒、去夜店……还喝酒……」 「喝得怎么样?」 她咬牙,几秒后,才硬挤出一句:「醉得……不省人事。」 沉柏川没立刻说话。 他低头看着她身体每一处因惩戒而泛红的痕跡,看她羞愧地伏着、颤着,像一条被训斥的狗,终于学会不敢乱跑。 然后,他淡淡开口: 「很好,还算记得自己做过什么。」 他停了一下,语气仍平静得像锋利的刀。 「你不会再忘了,对吧?」 林俞晴几乎是本能地回应:「……不会了。」 「大声点,我听不见。」 她指尖蜷紧,声音颤得几乎带着哭腔: 「不会了……我不会再忘了。」 他站在她身后,沉默片刻后开口,语气平静得像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: 「你要休息,还是直接开始?」 他的声音没有威胁、没有情绪,却有种让人无从拒绝的压迫。 林俞晴沉默了一瞬,像在衡量自己那一点点残存的力气,然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 「……能不能,再休息一下……?」 那句话像是压着嗓子挤出来的,细小、卑微,带着颤抖,像是试探,又像是恳求。 沉柏川没有答话,只是静静看了她一眼,转身走回椅子,坐下。 他靠进椅背,指尖轻扣着膝盖,眼神落在她被固定在桌上的身体上,没有任何掩饰地看着──那是他一手捏出的形状,此刻就这样伏在那里,动弹不得。 他不是没看到她刚刚整个人发抖到极致,不是没听见她忍着哭声回话时的艰难。 她疼得极深,那些红印他看得清楚。 她确实在怕了,怕到一句请求都得小心翼翼、用最卑微的姿态说出口。 而他,却没有一丝软化。 他不是在等她伤口缓和。 他是在等她意志崩塌。 沉柏川向来知道,要让一个人记得痛,不是靠一次鞭子就能做到,而是要她连时间、空间、身体、心思,全都被压着,动弹不得,才会把那段错误彻底烙进灵魂里。 他给她那几分鐘,只是为了让她自己去意识: 自己没有主控权。 她的请求,被他接纳,那是恩,不是选择。 她喘口气,他给。 她再喘一下,他就会拿走。 ──所有喘息都建立在他的允许之下。 她刚才的话──「能不能」──已经不是一个请求,而是一次确认: 她知道,所有的节奏,都由他决定。 再多一分鐘也是他的恩赐,再少一秒也是他说了算。 这就是规矩的本质:不是她做错才惩罚,是她根本不拥有选择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,他看着她的背影起伏渐稳,才收回思绪,缓缓开口,声音冷静: 「──准备好了吗?」 第58章 林俞晴怔了怔,声音微弱:「……可以了。」 她其实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,但她知道,这不是她能选择的问题。说可以,也只是让自己少一点被动与恐惧的错觉。 脚步声再次靠近,并不急促,却像每一步都踩在她心口。 沉柏川走到她身后,停了片刻,那气场重得几乎让她透不过气。没有碰触,没有声音,单是那份存在本身,就像铁鎚般压在她背脊。 「你要记得,这不是因为我生气,」他淡声说:「是因为你必须明白,什么叫代价。」 她咬住下唇,不敢回应。 他的话语没有多馀情绪,但却更让她颤抖。因为她终于明白,真正的惩罚不是怒火,是冷静,是他毫不动摇地执行所谓的『规矩』——即使她会因此哭、痛、撑不住,他也不会停手。 她闭上眼,在黑暗中默念了一句: ──记得。她必须记得。 「──记清楚这感觉,」他低声说,「别再逼我提醒第二次。」 语气不重,但像是落在骨头里的刺。 下一秒,她感觉到空气被某种东西划破——然后,第一下落下。 她的整个身体瞬间一紧,几乎忍不住低声叫出声来。 那不像手,也不是鞭子。力道沉、厚,没有尖锐的割裂感,却有一种压进肌肉深处的钝痛,每一下都像是用某种意志在她身体上印下痕跡。 她咬紧牙关,不敢动,不敢出声。 沉柏川没有出言警告,也没有报数。他只是一下一下、稳稳落下,不疾不徐,像在处理一场早就安排好的程序。 她不记得到了第几下,只记得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,眼泪静静滑落,但她仍死咬着牙,试图不让自己发出太明显的声音。 他没有停,也没有问她能不能承受。 因为这不是选择。 这是结果。 这是她「不守规矩」的后果。 当第二十下落下时,林俞晴整个人猛然一颤。 她没有叫出声,却已经全身湿透,汗水从额边流下,沿着鬓角浸湿眼罩;双手死死扣着固定环,手指泛白,关节僵直,几乎感觉不到血液流动。 沉柏川的手停住了。 空气彷彿随着那顿住的动作沉静下来,只剩下她急促却压抑的喘息,像快被掐住喉咙般地粗重破碎。 他站在她身后,没有说话。 只是垂眸,冷静地看着她屁股上的痕跡。 红痕清晰,浮肿的边缘微微发热,某几处甚至已经渗出一点点细汗混着红润的渗血点。 不是流血,但也远不到轻描淡写的程度。 她身体仍在颤抖,像是一头被逼到墙角的小兽,没法逃,只能硬撑。 沉柏川低头,缓缓蹲下来,视线与那几处特别重的伤痕平齐。 他没有伸手触碰,只是静静地看着。 他的目光,没有怜惜,没有犹豫,却也不是冷酷无情。 那是一种计算,一种在确认这女孩的极限在哪里。 她受得了吗? 她以为她受得了。 他会让她知道,她错得有多离谱。 他站起身,慢条斯理地将工具放回原处。金属碰撞声清脆,像是在宣告:这还没结束。 她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从背后离开,又在抽屉边停了下来。 啪嗒。 沉柏川打开了抽屉,里头金属与皮革错落的声响像是某种仪式般,让林俞晴的每一根神经再次绷紧。 他不急,手指在那些工具之间选择着,最后取出一条更薄、更重的牛皮拍。 不像皮带宽厚,也没有散鞭的弹性,这东西打下去,没有多馀的声响,只有钝重。 他回到她身后,视线再次扫过那一片被惩戒过的肌肤。红痕未退,汗水尚湿,皮肤表层泛着微微光泽。 低冷、稳定,没有一丝情绪起伏: 「──喘够了吗?」 话音刚落,他就举起了手中的拍子,落下。 「啪!」 那声音不响,但力道沉,打在左大腿后侧。 林俞晴浑身一震,几乎是本能地吸气──但没敢喊。 她咬住下唇,喉头在努力压着那声音往下吞。 沉柏川看着她的反应,没有丝毫动容,第二下,第叁下,紧接而至。 他不说话,她也不敢说。 空气里,只有她被压抑的喘息与皮革落肉的声响,一声接着一声,像是在用节奏告诉她: ──惩戒还没结束。 ──而她,只能承受。 第十下时,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呜咽了一声,像是被震裂的气息一样不稳,却仍然咬着牙撑住。 沉柏川的声音此时才再次落下,低冷、平静: 「不要急着哭。」 「才刚开始。」 他语气轻得像在说天气,却让林俞晴浑身的血液都像往心脏倒灌,喘得发紧。 她眼罩下的视野一片黑,听觉和触觉被放大到极致。每一道皮肤传来的灼热都逼得她神经颤颤发抖,根本无法预知下一下落在哪里。 下一拍落下,打在右腿根外侧。 她整个人猛地一震,身体因为剧烈的痛感而反射性挣动,却被固定得死死的,动不了分毫。 「痛?」沉柏川淡声问。 她咬着唇,不敢说话,只是颤着肩小小点了一下头。 「你感受一下,这才叫痛。」 他说着,下一下他用了全力打在了臀峰,这下去火辣得痛几乎让她失声。 「如果我当晚在夜店没找到你──」他语气没变,仍旧冷静地说着,「这些,会是你醒来后的代价。」 啪! 又是一声,不偏不倚,一样的位置,一样的力道。 那一瞬间,林俞晴喘不过气来,几乎整个人无力摊在桌上,但却被腰上的束带硬生生固定住。 沉柏川站在她身后,看着那逐渐布满红痕的躯体,每一下都打得有痕、有感、也有分寸。 不是洩愤,是教训。 是清算,也是灌输。 「记住这感觉,」他低声说,靠得近了些,「这不是我生气时的样子──这只是我,教你怎么『记得』。」 语毕,第十九下落下。 她终于低低哭出了声,但还是没求饶。 第二十下,他停了。 牛皮拍被他放回抽屉,动作稳定,没有一点情绪波动。 林俞晴的额前已湿,汗水与泪水混在一起,几乎分不清哪一滴是身体逼出来的,哪一滴是心底落下的。 她不敢开口,只是颤抖着,全身无力。 ──还没结束,她知道。 ──因为他还站在那里,没说一句「结束」。 第59章 沉柏川沉默地从架上取下另一件工具——一指粗的藤杖,通体笔直、弹性却又不失韧度。拿在手里时,他轻轻一甩,空气被划破的声音在房里震了一下,像是在提醒她下一段的到来。 他回到她身后,视线落在那片已经泛红、带着些肿胀的屁股上,眼神没有一丝动摇。 「你不记得规矩,没关係。」 他语气一如既往平静,像在讲述早就安排好的程序。 「我会让你的身体记得。」 话音一落,第一下藤杖落下。 和先前的每种工具都不同,这一击,那痛像是划开皮肤的钢线。林俞晴整个人抽了一下,双手死死抓着桌脚,指节泛白,却一句话都不敢出声。 第二下、第叁下──节奏不快,每一下都有足够的间隔,让她清楚感受到那一条线的痛是如何一层层烧进骨子里。 他没有数,也没有提醒,只是在她臀上用精准的距离,画下一道一道赤红的痕跡。 每一下下去抬起后,会渐渐出现一道血痕,先是滴滴点点的血珠,血珠渐渐融为一条条整齐的鞭痕。 她的腿开始止不住地颤,甚至有几次想挪动想逃,却被绑得无法动弹,只能无声流着眼泪,撑着。 他计算着间距与力道,不让她晕、不让她昏,只让她清楚感知痛——每一下都带着教诲的目的。 到第二十下落下时,他手中的藤杖才静静停下。 那深棕色的藤杖明显覆盖了一层血跡。 他没有马上松开她,也没有说话,只是站在原地,低头看着那整齐排列的血痕,还有那顺着大腿留下来的血跡,每一道都像是纪录,也像是标记。 ──这是刻在她身上的痕跡。 ──也是刻进骨子里的教训。 ** 束缚松开的瞬间,林俞晴整个人几乎瘫软。 她没力气动,四肢僵直、皮肤灼痛,每一吋肌肤都像被烧过的神经纤维在颤抖。眼罩被拿下时,刺眼的灯光让她反射性地闭上眼,一时之间,眼泪与汗水混着模糊了视线。 然后,是一双手——沉柏川的手,将她抱了起来。 她没有挣扎,不是因为信任,而是身体根本无法反应。 她被他横抱起来的那一刻,心里闪过一个念头:他要带她去哪?是结束了?还是——还没? 身体一动,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痛。全身都像碎掉了,每个关节都沉重得像铅,却又因为过度紧绷而无比脆弱。她想开口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喉咙像被灌了沙。 他把她放到床上的那一刻,她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,像只被掐住脖子的猫,全身紧绷,连呼吸都变得细碎。 脚步声传来,然后是浴室水声。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,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。害怕、紧张、极端的疲惫交织在一起,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了。只剩下那种压迫感——他还在,他下一步会怎么做,她根本无从预测。 当他走回来,手里拿着湿毛巾坐到床边,将毛巾轻轻按在她红肿发烫的后背时,她整个人像是被电了一下,全身一震,眼睛瞬间瞪大,却不敢回头看他。 ──为什么他要这样? ──明明才刚让她痛得快撕裂,现在却这么轻、这么冷静地……擦着她? 她不明白。 这种照顾,不是她能理解的温柔。她寧可他现在也冷言冷语地指责、甚至继续惩罚。这样静静的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轻柔,反而让她更害怕。 因为她不知道这是什么。 这是不是只是另一种控制? 还是他只是……还没处理完? 她不敢问。也不敢动。 只能死死咬着下唇,忍着因为轻碰而传来的痛意,僵在那里,像一隻还没被判刑的小兽,等待裁决。 沉柏川沉默地擦着她的后背,动作一如既往地冷静、节制,却不再那么带着惩罚的压迫感。 林俞晴紧咬着下唇,连呼吸都小心翼翼。她怕再发出一点声响,他就会变脸。怕这种平静只是一层偽装,下一秒就会再次翻脸。 但她低估了他看人的敏锐。 下一瞬,他的声音低低地落下来,在耳边不急不缓地说: 「你再继续咬着唇,我就接着揍你。」 语气轻得像说笑,甚至还带了点懒洋洋的调子,却没有一丝笑意。 她身体一颤,立刻松了唇,却还是不敢出声。 沉柏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,没再多说什么。那句话更像是一种警告,也像是一种习惯的训练,让她知道──他在看,她最好记得。 他继续低头替她擦着身体,从后背、手臂、腿、腰侧,到最后拿出一条乾净的小毛巾,细緻地擦拭她的脸颊和额头。那一刻,他的动作几乎温柔得近乎矛盾,像对待什么极易碎裂的东西,慢慢地、一寸寸地清理她狼狈不堪的模样。 最后,他取来一条冰毛巾,轻轻覆上她红肿得、血淋淋得触目惊心的臀部。 她全身僵硬地趴在床上,什么都不敢问,也不敢动,只是闭着眼,感受那阵冰凉覆盖上去的瞬间,那些钝痛像被暂时封住了神经。 沉柏川站在床边看了她几秒,什么都没说,然后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,脚步声淡到几乎听不见。 门关上。 林俞晴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满是汗。 他没留一句话,也没给任何交代,但她知道——他会回来。 第60章 沉柏川走回客厅,低头看了眼时间,转身走向落地窗边。 一手插进裤袋,另一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,拨出一通电话。 没响几声就被接起,对方还来不及开口,他便冷冷开口:「药。止痛、消炎,送来。」 说完直接掛断。 江御辰连句「你他妈」都还没骂出口,就对着萤幕乾瞪眼。 ──啪。断线。 他愣了半秒,气得立刻回拨。 「嘟……嘟……您拨的电话无法接听──」 「操!」他朝着天花板吼了一声。 ——这傢伙,居然直接拒接他电话。 此时,沉柏川已走到走廊尽头,手才握上房门的把手,彷彿忽然想起什么,又转身,低头拨回那通电话。 一接通,他语气依旧没起伏:「还有,退烧。」 话落,再度掛断。 江御辰看着萤幕上第二次瞬断的通话记录,整个人差点气得内出血。 「我江御辰,堂堂心脏外科医生,他把我当什么——家庭专属药局?!」 气不打一处来,他再度拨了回去。 「嘟……嘟……您拨的电话无法接听──」 「干!!!」他狠狠吼出声。 吼完,手指飞快敲着萤幕,咬牙传了讯息: 【沉柏川,你他妈再敢掛我电话,我还送药去,我跟你姓!】 沉柏川正要走回她房间,手机震了一下。 他低头看了一眼讯息,眉头一皱,终于在沙发坐下,拨了回去。 电话接通。 「干嘛。」他的语气依旧简短得欠揍。 「什么干嘛?你没头没尾打来叫我送药,现在还问我干嘛?!」江御辰几乎要从电话里衝出来。 「有什么问题?」 「……有什么问题?你还他妈问我有什么问题?问题多得是!止痛、消炎,到底是内伤还是外伤?口服还是外敷?谁受伤?哪里伤?怎么伤?退烧又是什么鬼?你发烧了?还是谁发烧了?」 他一口气劈哩啪啦喷完,虽然嘴上还气,但心里已经隐约担心起来。 ——那傢伙,不会是自己伤得不轻吧? 沉柏川语气平淡,没有一丝起伏:「外伤,我打的。口服、外敷都准备。退烧,只是预防。」 电话那头的江御辰瞬间安静了两秒。 「……」然后,他冷笑一声,说:「半小时后到。」 话落,他啪地一声掛断了电话。 「哈!终于轮到老子掛他电话了!」 但话虽这么说,江御辰已经火速动起来。他把所有能用的药、会用的药、可能会用到的药全部扫进医药箱,外敷内服都不放过。连绷带、冷敷袋、酒精棉片、退烧贴通通扔进去。 不到五分鐘,他就风驰电掣地衝上车。 ——这傢伙的暴力手段,他很熟。他更知道,要是这次真打狠了……对方八成连站都站不起来。 半小时后,沉家门口。 电铃一响,门一开,江御辰连招呼都没打,直接一拳砸在沉柏川胸口。 「操,你疯啦?」 沉柏川冷眼扫他一眼,懒得回手,只说:「药给我,人不用你看。」 「我看你脑子才有病。」江御辰直接白他一眼,把药箱往肩上一扛,冷声道:「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?人!在哪?少囉嗦。」 沉柏川眉头微皱,但终究没多说,只能转身走在前头,带他进了她的房间。 江御辰一路跟上,脸色虽臭,脚步却沉稳。 ──有伤,就得治。 江御辰踏进房门,一眼就看见床上那道纤细的身影。 那女孩侧躺着,被子盖到肩胛,头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侧,眉头紧皱,像是在强忍什么痛楚。 那不是睡着的样子,是身体承受不了的疲惫和疼痛。 他先是白了一眼沉柏川。 『那女孩成年了吗,沉柏川你这禽兽不如的变态。』 他心里这样想着边走上前,正要伸手掀开被子看伤势,沉柏川一把拦住他:「她没穿衣服。」 江御辰皱了眉,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:「你还记得老子是心脏外科医生吗?」 语气轻松得像在说笑话,眼神却毫无波动。 「我看过的胸,比你人生里拥有过的还多。滚开,别碍事。」 他语气顿了顿,又补了一句,像是怕这傢伙脑回路转不过来: 「还有,你该不会忘了,我喜欢的是男人吧。」 他歪了下头,看着沉柏川淡淡勾起唇角:「对你的女人──噢,讲错,是女孩,我没兴趣。」 说完这句,他掀开被子,像个专业医生一样,没半分多馀情绪地查看着伤势,眼里只有肿胀红肿与擦伤范围的评估,没有丝毫多馀的男人眼光。 第61章 林俞晴在两人对话时已经睁开眼了。 听着两人对话,心中一阵震惊。 她不知道那男人是谁,但从开口到现在,他语气毫不客气,话句句带刺,却偏偏能全身而退,甚至——还敢动手推开沉柏川? 这世上真的有人不怕他? 他不只敢嘲讽、还敢开玩笑,甚至那一句「我喜欢的是男人」说得云淡风轻,沉柏川也没有出声反驳。 林俞晴心底涌上一种很复杂的情绪。 说不清是佩服还是不可思议,或者是……一丝难得的安心。 怎么有人敢这样跟沉柏川说话。 ——有点、帅啊。 他到底是谁? 这个疑问还没想完,她就看到那男人的手伸向她—— 她想动,但动不了,只能任由那隻手轻轻把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掀起。 身体瞬间一紧。 她知道自己没穿衣服。 她能感觉到空气掠过赤裸的皮肤──尤其是胸口、腹部与大腿前侧,那些刚被教训过的地方。 她几乎能听见江御辰的呼吸顿了一下。 然后──一记凌厉的眼刀,直直甩向站在床边的沉柏川。 「你是处理工地还是处理犯人?」 江御辰没等沉柏川回嘴,已经低头打开医疗箱,取出药膏与纱布。 手指落下时,竟出奇地轻。 「会有点凉,忍一下。」他的声音低下来了,语气也柔得不像刚刚那个毒舌的大少爷,「药效很快,抹完等一下会舒服点。」 林俞晴轻轻地点了头。 江御辰的动作极为小心,每一下都避开破皮最严重的区域,只薄薄地抹上消炎药膏,再盖上透气纱布,过程中,他不发一语地观察她每一次呼吸与细微反应。 「呼吸别憋着,没事,我不会碰你不该碰的地方。」他语气轻柔,像是在哄小孩。 林俞晴眼角湿润了。 她从来没想过,有人会在这种时候,这样地轻声说话。 她从来,也没这样……无力过。 江御辰动作极轻地帮她处理完前胸与腹部和大腿前侧的伤后,视线略一停顿,低声道:「我帮你转过身,好不好?后面也得擦。」 林俞晴没有回应,却也没抗拒,只是睫毛轻颤,像是在默默承受。 江御辰便俯身,抚着她的手臂与肩膀,小心翼翼地协助她从侧躺转成趴卧。那过程像对待什么易碎品般温柔,他的手落在她的背侧,每移动一寸都避开了伤处,彷彿一点多馀的触碰都会刺痛她的神经。 林俞晴的脸埋进枕头里,额发被汗湿透,牙齿紧咬着唇角,却仍一声不吭。 江御辰看着她趴好,视线落在她的后背──然后,是臀部。 他身体僵住了。 那不是单纯的红肿或瘀青,而是一条条的血痕,像是层层叠叠地刻在皮肤上的戒律,深浅不一,有的还在渗出血珠,看得他眼底骤寒。 他直起身,抬手就是一拳往沉柏川脸上挥去:「你他妈哪里有病?」 拳头才刚出,便被沉柏川轻易接下,握在半空。 江御辰瞪着他,满脸怒火:「说!她到底犯了什么天条?你要把人打成这样?你这是管人还是折磨?」 沉柏川面无表情,只冷冷地开口:「我不在的时候,她说谎、偷懒、正餐丢了点外送、没读书……最后,跑去夜店。醉到断片,我从一个想带她走的男人手里把她抱回来的。」 一秒安静。 江御辰瞪着他,脸上原本的愤怒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,整个瞬间冷却下来。 「蛤……噢……」他喉头一哽,「嗯……那……那也不能……呃……」 话说不完。 他收回拳头,手指在空中比了比她的方向,又转向沉柏川,嘟囔了一句:「……你说得好像……也……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啦……」 他心里翻出一句话—— 要是他家小孩干出这些事……他下手也不一定会比这傢伙轻。 他忍住了最后那句话没说出口,只低声叹气,重新蹲下,从医疗箱里拿出剩下的消炎药与纱布。 「唉……你真的惹到了一个最不好惹的主。」他一边动作一边喃喃。 林俞晴没回,只是闭着眼,指尖蜷着,额角冷汗密佈,像是怕得不敢睁眼,也不敢多听一句。 江御辰动作极度温柔地替她处理背上的擦伤与红肿。消炎药膏被涂开时,她微微一颤,牙齿死死咬着唇,不发出一点声音。 到了那最棘手的部位时,他停顿了一下,终究还是得动手。 「这个……你忍一下,我会很轻。」江御辰声音低低地哄着。 他的指腹带着药膏,极轻地涂开。手法轻得不能再轻了,彷彿怕下一点力气就会让她整个人碎掉。 但林俞晴还是痛得颤抖,肩膀紧绷,呼吸全乱了,眼角泛出泪光,却死咬着唇硬是忍住没出声。 「别咬了,再咬会破皮的……」江御辰轻声提醒,语气像在哄小孩。 沉柏川站在旁边,没出声,看着林俞晴痛得发抖的模样,心里某个地方,莫名地动了一下。 他不习惯那是什么感觉。 不是愤怒,不是控制慾,也不是征服欲。 像是……一点什么不该有的,心疼?或是,怜惜? 他没让那个念头延续太久,转身倒了杯水,回到床边,坐在床沿,低声:「来,喝点水。」 林俞晴费力地抬了抬头,像是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。她挣扎着要自己拿,却被沉柏川按住了手。 「我来。」他语气冷淡,但手法稳定,小心地将杯缘送到她唇边。 水进了喉咙,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渴。每一口都喝得慢,但她喝完时,连指尖都在抖。 沉柏川没说一句安慰话,只是把杯子放回桌上,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抱。 林俞晴靠在他怀里,不敢哭、不敢动,只能悄悄地缩成一团,像一隻受伤的小兽,努力用体温换取安全感。 他一手圈着她,什么也没说,另一手静静覆在她后背,掌心贴着她滚烫的肌肤,只是微微收紧了一点力道。 像是,在无声地传达: 我在这。 第62章 江御辰替她处理完最后一道伤,终于松了一口气。 那伤真的太重,他每一指、每一下都刻意轻到不能再轻,怕碰疼她、怕她发抖。光是这份压力,就让他额角冒出一层细汗,衣领都微微湿了。 他一抬头,就看到始作俑者坐在床沿,一脸冷静地让她靠在怀里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 「……」江御辰眼皮跳了一下,刚想开口骂两句,却只挤出一声:「你……」 然后他又闭上嘴,心想骂他也没用,骂不动、也骂不醒——乾脆省点力。 他低头,替林俞晴把了脉,又熟练地量了体温,数字一出来,果不其然。 「嘖……烧了。」他咂嘴,转身从医药箱拿出退热贴,小心地贴在林俞晴额头上。 手边动作不停,嘴也没间着:「等下弄点东西给她吃,再把药吃了。这几天不要乱动,我每天会过来帮她换药。」 说完又忍不住补两句:「你不是盯得死吗?她这胃怎么还不好?身体太燥、火气太重,少吃点炸的甜的,还有凉的——」 他一边收药,一边念:「宫寒啊,知不知道?你看她手心都冰的,还让她天天喝凉的……」 沉柏川听完,只回了一声:「知道了。」 江御辰瞪他:「知道有用?你——」 但他还是忍住了,话没说完,只深吸口气,收拾了药箱。 林俞晴全程埋着脸,乖乖躲在沉柏川怀里,一动也不敢动。 她不是没听见那些话,只是越听越羞愧,越听越心虚。她觉得江御辰应该唯一一个会当着沉柏川的面骂他的人。 而沉柏川什么都没说,只是默默圈着她,手不动声色地收紧了一点。他知道她的情绪变化,也知道她在想什么——但他没打算说破。 「没事你可以走了。」他语气淡淡地说。 江御辰翻个白眼:「行行行,老子这种工具人不配多待,行了吧。」 临走前,他走回床边,伸手轻轻摸了摸林俞晴的头,语气忽然温柔了许多:「明天再来看你,好好休息。」 他那手掌温热稳重,像是给了一点真正的安慰。 而沉柏川,眼底闪过一瞬极淡的暗光。 那一瞬,他很清楚地想了一句: ──他再碰一次,他就会少一隻手。 江御辰离开后,房间重新恢復安静。 林俞晴依旧躺在沉柏川怀里,被他半圈着。他没急着说话,只是静静地坐着,像是在听她呼吸、感受她肌肤下还没退去的颤抖。 过了一会儿,他才淡淡开口。 「听到他刚刚说的了?」 林俞晴点点头。 「以后不准吃垃圾食物了,饮料也不准。」他语气仍是平淡,却不容置疑。 「……知道了。」她声音轻得像气音。 她原以为他又要冷处理她、或者什么都不说就走,没想到他竟主动讲话。 她忍不住抬头瞄了他一眼,低声问出心里那个忍了好久的疑问: 「他不是心脏科医生吗……怎么连把脉都会?看起来……好像什么都知道。」 沉柏川没马上回答,像是在回忆什么,然后才慢慢开口:「那臭小子家里是中医世家,从小就被当接班人栽培。」 他语气里透出一点无奈和熟稔的笑意:「结果他偏偏反骨,非说要去开刀,跑去当外科医生,把他爸气得差点跟他断绝关係。但底子还在,要他看个体质、把把脉这种东西……不难。」 林俞晴一边听,一边看着他,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 她原本以为那种会骂沉柏川还不会被弄死的人已经够稀有了,结果他居然还是个隐藏版医术全能。 沉柏川看她那副惊讶到失神的小表情,忽然发现——她开口说话了。 从惩罚她到现在,她一直安静得像失了声,怕他怕到连呼吸都轻,眼神一对上他就立刻避开。 但现在,她开口了。 说话了。 甚至……开口问了一个与今天无关的问题。 他低头看着她,语气突然压低了一点,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。 「嗯?不害怕我了?」 林俞晴的身体明显一僵。 她嘴唇动了动,没有回答。 但她知道,他感觉到了。 她还是怕的,身体在怕,肌肉还记得疼痛,甚至她一想到那些刑具……全身都还会发冷。 但她也明白,他没有要她「不怕」。 那不是他要的反应。他要的,是她怕得对,怕得准,怕得刚刚好——怕到守规矩、怕到不再越线。 沉柏川没再追问,只是伸手,帮她把退热贴又按紧了些,动作轻,语气淡。 「现在先睡一会儿。」 「……嗯。」 他没离开,就让她靠着,直到她气息渐稳、眼神昏沉地再次睡去。 第63章 沉柏川坐在床边,看着怀里沉睡的人。 她睡得不安稳。眉头依旧紧皱,额角冒着薄汗,像是梦里仍有残馀的痛在追着她不放。 他的手还被她抓着。 那是一种无声的依赖,一种像本能般、脆弱又诚实的求救。 沉柏川低头看着那隻手指纤细的小手──通红的掌心、微颤的指尖,就这样紧紧攥住他,哪怕连梦中都不放开。 他没把她甩开。 只是静静坐了一会儿,任那点温度在掌心停留。 几分鐘后,他轻轻松开她的手,起身,不吵醒她,脚步极轻地走出房间。 ** 厨房里,锅里的白粥正缓缓冒着泡。 沉柏川站在一旁,拿着汤匙轻轻搅动着,神情却不像是在煮饭,更像是陷入了什么无声的思索。 他回想起刚刚她那双哭得泛红的眼睛,那张咬得泛白的唇,那个他亲手打到发热、肿胀、甚至出血的身体。 那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重播。 她颤抖着不敢求饶的样子,她眼罩底下满脸泪痕却咬牙不哭出声的样子。 一遍又一遍地,停不下来。 她当时,的确快撑不住了。 江御辰那句话仍在他脑中低声回响—— 「你这到底是管人,还是折磨?」 他不是没听进去。 只是现在安静下来,他反而回想得更清楚、更锐利。 他是不是太狠了? 她毕竟……还只是个女孩,一个刚成年没多久、甚至连真正的夜生活是什么都没见过的女孩。那些鞭子、皮带、藤条……她的身体哪里受得了? 她会不会怕到,再也不敢靠近他了? 他没想清楚,但心口某处有个钝重的声音,在反覆撞着他。 可下一秒,他脑海里浮现的,却是另一个画面—— 她被那个男人搂着试图带走时,她醉到站不稳、嘴里还模糊地说「我不要」,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。 那男人的手放在她腰上,眼神肆无忌惮,像是在看某种可以「使用」的物品。 他如果晚到五分鐘,甚至叁分鐘…… 那个画面会变成什么? 沉柏川的指节慢慢收紧。 他不敢想。 不,应该说,他光是想到那个可能性,就想杀人。 那不是「管太狠」,那是还不够狠。 她要记得。要记得这次教训要深到,她永远不敢再犯。 这样,才叫安全。 他不是虐待狂,他只是── 不容许第二次发生。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,眼神冷了下来。 她会恨他也好,怕他也罢。 但从今晚起,她会记得:她的选择,不是由她决定的。 规矩不只是约束,更是保护她自己。 粥煮好,他盛了一碗,端回房间。 ** 房间里的林俞晴眉头皱得很深,显然身体的痛仍没完全退去。 沉柏川走到她床边,低声唤她。 「起来,吃点东西。」 林俞晴半睁着眼,看到那碗热气氤氳的粥,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,声音闷在枕头里:「我不想吃……」 她是真的没胃口。痛、累、睏,全压在一起,只想继续躲进枕头里,让意识逃离一切。 但她没意识到,这句拒绝,说给谁听。 ──她拒绝的人,是沉柏川。 那个对「不从」零容忍的男人。 沉柏川看着她,把那碗粥放到床头柜上,脸色缓缓沉下来。 「林,俞,晴。」 他的语气低得像是藏着刀子,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清清楚楚。 林俞晴像是被惊雷劈中,一下子从枕头里抬起头:「我吃、我吃──」 但动作太急,牵扯到刚处理过的伤。 「嘶……」她倒抽一口气,脸瞬间白了一阶。 沉柏川的眼神顿了一瞬。 那一瞬间,他脸上的阴霾收了一半,眼底闪过一道几不可察的情绪──像是懊恼,又像是……疼惜。 他没多说,只是坐回床边,伸手扶着她:「慢点,毛毛躁躁的。」 他的声音还是冷,却没有刚刚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冷。 林俞晴一动不敢动,只能任由他扶着自己半趴起。她太疼了,只要稍微动一下就浑身疼,身体一歪,就靠在了他胸口。 沉柏川没推开。 甚至抬手轻抚她的后背,试着让她靠得舒服些。 他低头看她一眼,又转头瞥了眼那碗粥,像是在权衡什么。 然后,他自己拿起汤匙,舀了一口粥,吹凉了,直接送到她唇边。 「张嘴。」 林俞晴懵了。 她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。沉柏川?他在……餵她? 她瞪大眼看着他,嘴没张,却也没敢拒绝。 沉柏川见她没动,只是淡淡开口:「你最好别让我再讲第二次。」 她马上乖乖张嘴,让那一口粥进了口中。 粥不烫,甚至还带着一点他细心调过的温度。 淡淡的咸香味,入口却让她鼻子酸了一下。 她咽下那口粥的同时,还在怀疑一件事—— 她是不是还在梦里? 因为这样的沉柏川,她从来没看过。 他一口一口餵着,虽然语气仍冷,但动作却稳而柔。 她不敢多问什么,只能乖乖张嘴,吃下那碗被餵到最后一口的白粥。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。 但她知道,如果有什么叫「沉柏川式的温柔」──大概,就是现在这样。 第64章 他一口一口地喂着她,她也乖乖地吃,不吵不闹,像是怕这种难得的温柔一旦弄出声响就会碎掉。 直到她真的吃不下了,才小声开口:「我……我真的吃不下了。」 那声音几乎像气音,试探、恳求、又不安。 沉柏川低头看那碗里其实也没几口的白粥,沉默了两秒,又舀了一口送到她嘴边,「最后一口。」 她没再反驳,乖乖吃了。 他才放下汤匙,把她重新放回枕头上,动作依旧不急不缓,把碗端出去。 不久后他又回来,手上拿着药和一杯水。 「吃药。」语气平淡。 林俞晴接过水,吃了药,动作有些迟缓,像是每个动作都会拉扯到身上某个地方的痛点。 沉柏川看她吞下最后一颗药,这才点点头,帮她把被子拉好,低声道:「睡吧。」 说完,他替她关了灯,离开。 房门闔上的瞬间,房间陷入寂静。 林俞晴躺在黑暗中,眼睛睁开着,却没力气睁太久。 今天一整天的画面,像断片又像洪水,一片片涌上来。 她记得她早上醒来的时候,已经快中午了。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偷偷摸摸补救,结果一出门看到沉柏川坐在客厅,心跳直接漏了一拍。 那种突如其来的「被逮到」感,让她连呼吸都不顺。 后来,她选择跪下──不是为了装乖,是她真的知道自己闯了祸。她后悔,心虚,害怕。那种在错误边缘摇晃的悬吊感,在他一言不发的冷漠下,被无限放大。 ──她跪在他面前。 那时,她满脑子都是「完了」、「该死」、「我惹怒他了」的念头,以为会马上迎来惩罚。但他只是盯着她,一句一句地说。 说她偷懒、挑食、说谎、熬夜、喝酒、还差点被男人带走。 每一句像是刀,一刀一刀剥开她的外壳,让她的所有掩饰全都露出来。 可偏偏,就是在那样冷冰冰的训斥里,她突然听见一句话── 是他亲自去夜店接她回来的。 那一瞬间,有什么热的东西突然在她胸口炸开。 不是派谁去、不是打电话叫她回来,是他亲自去找了她,把她从别的男人身边抱了回来。 她的世界里,从没人这样为她做过事。 不管那人是带着怒意还是责罚,那是「他亲自」去的。 不是别人,是沉柏川。 ──他是在意她的。 ──不然不会气成这样。 而也正是这个「他在乎」的发现,成了她能撑住那场惩罚的唯一信念。 那之后,他带她去了那间她从未进过的房间,毫不留情地打了她,让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惩罚。 那不是生气就骂一顿、打一顿的程度,那是……像要把错刻进灵魂里。 她痛得几近崩溃,眼泪流乾,声音也沙哑,意识边缘反覆徘徊,但她还是咬牙忍下了。 因为那是她自己做错的,她知道自己该受罚。 ──她不该撒谎。 ──不该越界。 ──不该忘了「规矩」是给她活着用的。 可是,即使她心里接受那场惩罚,也无法否认另一件事──沉柏川的残忍,让她怕。 他那冷静、理性、从容又无情的样子,让她连看他一眼都发颤。 但也正是这个男人,在她崩溃过后,把她抱回房间,小心的擦洗身体,用最温柔的方式,替她敷上冰毛巾。 那样的反差,让她整个人乱了。 她怕他,却又……想依赖他。 她逃避他的目光,不敢看、不敢说话,怕只要多一个动作,就又惹火了他;但又忍不住渴望他刚才那样温柔地照顾她。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。 直到江御辰出现。 一个居然敢骂沉柏川的人,还一副看他不顺眼的样子。 她在那个瞬间,竟然有一种「他会保护我」的错觉。 所以她才开口了。 她才敢问问题,才敢和沉柏川说话。 不再那么怕,因为她在江御辰身上,看见了另一种人── 会哄她、会帮她上药,手上极轻,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,那种小心、那种呵护……她从来没被谁这样对待过。 是幸福吗?她不知道。 她没体验过真正的幸福,也不知道什么叫正常的「被爱」与「被照顾」。 但她知道,江御辰的出现,是她今天的救命稻草。 ──不只是身体上的缓和,更是心理上那一丝缝隙,让她在破碎与撑住之间找到呼吸的空间。 她暗暗想着,改天真的要好好谢谢他。 可是……这一切的一切── 不管是惩罚,还是照顾,不管是让她几乎崩溃,还是让她心头一暖, 起点,都是沉柏川。 她还是怕他,但……有那么一点,藏在心底很深、很深的地方,觉得温暖。 因为她知道,这世上大概没有第二个人,会像他那样生气,却还是记得帮她擦药、喂她吃饭、甚至帮她盖好被子,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。 是他让她陷落,也是他让她……想要被在乎。 她痛,是真的。但也知道── 她现在还能好好地、乾净地、平安地躺在这里,是因为沉柏川回来了。 这个男人,已经一点一点,让她无法逃开了。 她翻了个身,忍着不让自己碰到伤口,只想快点睡着。 这一天太长,也太重。 她想睡一场好觉。 第65章 半夜,沉柏川辗转难眠。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她。 他起身,脚步几乎无声地走进林俞晴房间。 房内只留着床头小灯,微光覆在她额前湿乱的发丝上。她睡着了,但睡的不太安稳。 呼吸急促、紊乱,起伏的频率都显得不正常。 沉柏川眉头微蹙,俯身伸手探了下她额头。 不对──这温度,不寻常。 他转身快步找来耳温枪,一按,萤幕上数字一跳而出。 40.2°C。 他指节顿了顿,愣了不到一秒,随即转身回自己的房间,拿起手机,毫不犹豫地拨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。 没响几声就接通。 江御辰那头还在混沌与清醒之间,刚睁开眼,喉咙还没发出「喂」字,电话里已传来沉柏川一贯冷硬的语气: 「她四十点二,你现在过来。」 ──啪,电话断讯。 江御辰看着手机萤幕,画面上清楚写着:02:23AM。 他无语地望天,心里把沉柏川的祖宗十八代一字排开慰问了一遍,真他妈孽缘啊。 但他不敢出声,怕吵醒身边的小祖宗。 他低头看,那孩子还抱着他一隻胳膊,睡得香甜。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手掌从他衣服上掰开,接着缓缓掀起被子,动作慢到几乎像定格动画,连呼吸都刻意压低。 他才刚双脚踏上地板,还没走出一步,身后就传来一声:「你要去哪里?」 江御辰僵住,转头一看,那本该还在睡的孩子,已坐起身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,语气不悦。 「我去看一个病人,很快就回来,乖,继续睡。」他轻声哄着。 「现在不是还有值班医生吗?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医院。」孩子不买帐。 江御辰揉了揉眉心:「不是医院,是沉柏川家。他家那个……女孩发烧了,我去看一眼就回来,好不好?」 他故意咬重了“女孩”两个字。 没想到孩子更加不高兴:「不好,我也要去。」 江御辰内心吶喊:这么晚了你闹哪样。 但他知道,这孩子固执得跟石头一样,说不通的。只好无奈伸出双手:「来吧,抱。」 话刚落音,孩子就立刻像隻无尾熊一样扑上来,手脚紧紧圈着他。 江御辰一脸无奈地收拾医疗箱,掛着人类掛件出门,直奔沉柏川家。 沉家门口。 门一开,他没多话,直接把胸前的掛件往沉柏川怀里一塞,语气不爽:「这个你顾,我去顾里面那个。」 说完,他提着医疗箱就往林俞晴房间走,一点都没想要多解释。 沉柏川一脸不悦,低头看了眼被塞进怀里的东西——那是一张熟睡中的娃娃脸,小巧、白嫩,连眉头都没皱一下。 ……是秦野。 这傢伙是他从学生时代就认识的那个——长不大的「麻烦」。 只是没想到,江御辰现在连半夜出诊都要带着。 沉柏川抱着他,脸色铁青,但手却一动不敢动。 他知道,这个人,是江御辰宠到极致的心头肉。若是他稍微没顾好,回头江御辰能把他从阳台推下去。 他咬了咬牙,转身走向通往十九楼的楼梯,一路沉默无语。 上了楼,把秦野安稳地放到他那张大床上,他动作明明生硬却莫名小心翼翼。 还不忘拉好被子,掖好边角,确保人没被冷风吹着,才直起身。 他站在床边看了一眼,见那张脸睡得很香,像是对他这个「临时树」还算满意。 「……要不是你是江御辰的,我早就把你丢出去。」 语气虽冷,手指却顺手帮他拨了拨被角。 然后,他转身,离开房间,下楼──走向那个还在发着高烧的女孩的房间。 第66章 沉柏川推门进来,房内灯光柔和,江御辰已经帮林俞晴掛好了点滴,一手替她把着脉,一手轻轻覆在她额头上。 沉柏川站在床边,没说话,双手交叉抱胸,脸黑得像随时会爆发。 江御辰侧眼瞥了他一眼,语气不爽地啐了句:「你自作孽。」 沉柏川没回嘴,只冷冷地问:「少废话,她怎么样?」 江御辰收回手,语气照旧没好气:「就是伤口引起的发炎反应,体温才飆这么高,身体没什么事。我帮她打退烧针了,应该会缓下来。」 说到“伤口”那两个字时,他狠狠瞪了沉柏川一眼,但还是忍下要骂人的衝动,语气转为温和:「不过幸好你发现得早,不然真烧过头会出事。」 沉柏川皱眉:「我猜到会烧,但她烧到四十度,这程度正常吗?她身体有没有问题?」 江御辰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:「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?我不是刚说了没事?」 他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:「不过也不是不能救。她体质太差,太虚,这一场大火一点就着。等这次退烧后,我再弄几帖药调调身子。补一补,往后这种伤也不至于烧成这样。」 话刚说完,他转头盯着沉柏川,语气一沉、眼神冰冷: 「不对,这种伤,不能有下次。」 沉柏川淡淡点头,表示知道了。 江御辰揉了揉肩,叹气:「我去睡一下,点滴滴完来叫我。」 说完,他毫不客气地往楼上走去,熟门熟路地推开十九楼的房门,直接上了沉柏川的床,抱着那个已经熟睡的孩子,沉沉睡去。 沉柏川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,无奈地嘖了一声。他知道今晚自己是没床睡了。只好转身,躺上沙发,但眼睛始终没闔上,盯着那包点滴,一直守着。 等快滴完时,他才起身上楼去叫江御辰。 但他叫人从来不懂轻柔,掀开被子就大力的摇醒江御辰。 江御辰刚睁眼,就发现怀里的小祖宗也被摇醒了。 孩子眼神朦胧,表情明显不悦,闹起了起床气,一把抱紧江御辰的腰不放,像是宣布主权般地紧黏着他。 江御辰怒瞪沉柏川:「你他妈不会小力点?」 沉柏川翻了个白眼,没回话。 江御辰没办法,只好一手撑腰,一手捞起黏人的小东西,掛在胸前。 沉柏川看他俩这幅画面,只觉得整个人无语到极点。 回到楼下后,江御辰照例探了探体温,又把了一下脉。 「有点低烧,但不碍事了。」他一边说,一边俐落地拔掉点滴,动作丝滑无比,胸口掛着的那隻人类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流畅操作。 处理完后,他转身准备上楼补眠,经过沉柏川身边时,看他脸色依旧黑得跟锅底一样,忍不住嘖了一声。 「嘖,真没事了啦。你那张脸再臭一点,臭得我快窒息了。」 沉柏川冷冷瞥他一眼,没回话,只走回床边,重新坐下,静静地看着她。 江御辰抱着秦野,打了个哈欠,满脸倦意:「有事再叫我。」 说完就慢悠悠地上楼,准备继续睡回笼觉去了。 林俞晴醒来时,窗外的天已经亮了。 她缓缓睁开眼,第一眼看到的,是沉柏川坐在她身旁,靠着床头柜睡着的样子。 他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,只是扣子解开了几颗,袖口也捲到手肘,整个人明显疲惫。侧脸的线条柔和了些,平日锐利的眼神此刻被紧闭的眼皮遮住,让他整个人显得难得的安静。 ──他顾了我一夜吗? 林俞晴惊讶地看着他,忍不住有些出神。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样看着沉柏川熟睡的样子。 他没睁眼的时候,其实……挺好看的。至少,没有那双让她心惊胆颤的眼睛。 她心里默默想着:果然还是眼睛闭着比较帅,睁开太吓人了。 正想着,她下意识微微动了下身子。 沉柏川立刻睁眼,对她的动静敏锐至极。 「醒了?」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,眼神却立刻回復清明,语气淡淡的。 「还好吗?饿不饿,要不要吃点东西?」 语调没有太多情绪起伏,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冷淡,但林俞晴却听得出来,那是属于沉柏川的、独一无二的关心方式。 ──沉柏川式的温柔。 她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,虽然仍旧痠痛不已,但胃里空空的,确实有些饿了。 她点点头,小声说:「……饿了。」 沉柏川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袖,然后转身走出房门。 林俞晴望着他略显疲惫的背影,忽然有种错觉──那个让她惧怕又无法抗拒的男人,其实跟正常人一样,也有温度,也会累。 第67章 沉柏川走到客厅时,一眼就看到秦野窝在沙发上,侧躺着转电视,手里还抱着抱枕,整个人舒服得像在自己家。 秦野发现他出来了,转头笑得一脸无辜:「早安~沉哥,我肚子饿了~我想吃巧克力吐司,再帮我煎一颗蛋,要半熟哦~还有奶茶,我要冰的。谢谢喔~」用词有礼貌,但语气完全没诚意。 沉柏川眉头抽了一下,眼神明显写着「欠揍」,却没说什么,只是转身走进厨房。 先煮林俞晴的粥,再一边等粥的同时,沉柏川极其认命地开始帮小祖宗准备指定餐点。 几分鐘后,他把吐司、半熟蛋和豆浆摆上餐桌,淡淡开口:「过来吃。」 沙发上,秦野头都没抬一下,直接伸手指了指客厅茶几:「放这边啦~我要边看电视边吃~」 沉柏川语气瞬间压下来:「你给我滚来餐桌,坐好吃饭。」 秦野被这么一吼,嘴一撇,嘟起嘴小声碎念:「兇屁兇噢……」但还是乖乖挪了屁股走到餐桌前坐好。 才刚坐下,眼角一瞥桌上的餐点── 巧克力吐司、半熟蛋,然后──是一杯热豆浆。 秦野脸都皱起来了:「我说我要冰奶茶欸~」 沉柏川斜他一眼,语气冷淡:「我家没那东西。要喝自己出去买。豆浆,爱喝不喝,随便你。」 说完,他端起粥,转身朝林俞晴的房间走去。 秦野对着他背影吐了个舌头,小声嘟囔:「兇巴巴……略~」 ** 沉柏川端着热粥进了房。 林俞晴原本闭着眼,听见门声时微微睁开一线,看到是他,立刻又把眼闭上,装作还没醒。 但她的呼吸没藏好,一点点慌乱的起伏,落入沉柏川眼里毫无遗漏。 他看她一眼,淡声开口:「装什么。」 林俞晴心一抖,缓缓睁开眼,不敢对上他的视线,只是默默挪了挪身体,想撑起来。 但才刚一动,身上疼痛像火烧一样袭来,她痛得吸了口气,脸色瞬间发白。 「别动。」他走到床边,将粥放下,弯身伸手半抱着她,小心将她撑坐起来,让她靠在床头的枕头上。 语气仍然淡淡的,但动作却格外谨慎。 「我餵你。」 林俞晴怔了一下,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,又赶紧垂下。 「我可以──」 「可以什么?」沉柏川声音压下来。 她一听,立刻摇头:「我吃……」 这才乖乖张口,接过他舀来的第一口粥。 沉柏川没再说话,就那么一口接一口地餵她,节奏不快,却刚刚好。 吃到一半,林俞晴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偷偷落在他脸上,这才发现,他的脸上也有些倦意。 他一整夜都没睡吗?是守着她? 心里一瞬间酸又热,像什么东西乱撞着她的胸口。 林俞晴喝完最后一口粥,沉柏川把碗放回托盘,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药,连同水杯一起递给她。 「吃了。」语气依旧淡,却没有一点商量的馀地。 林俞晴乖乖接过,低声说了声「谢谢」,接着把药吞下。胃里暖了些,身体也舒服些了,但整个人仍是一身酸痛。 她正想着能不能稍微躺一会儿,下一秒── 沉柏川转身拿出平板,打开,点了几下,放到她面前。 「从哪里开始偷懒的,就从哪里补回来。」 林俞晴整个人怔住。 「……现在?」 她眨着眼,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。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她,原本以为至少能休息个一天……结果这人不打算放过她? 「不然你以为呢?」沉柏川语气平静,视线冷冷扫过她。 林俞晴内心哀嚎了一声:恶魔!真的是恶魔!她还在痛欸! 但她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,只能压下所有怨念,点点头,乖乖道:「好……我补。」 沉柏川盯着她看了两秒,见她已经开始在平板上点开教学影片,才收回视线,转身往门口走去。 他轻轻关上门,离开了房间。 林俞晴盯着萤幕,整个人像洩了气的气球。 心里叹气。 ──沉柏川式的温柔,大概就是:你才刚从地狱被救起来,他就逼你开始跑下一场马拉松。 但她不敢不跑。 因为她知道,这就是他的规矩。 第68章 沉柏川走回客厅,秦野正躺在沙发上,手里拿着遥控器,转着电视,节目来来去去,他眼神却空空的,像只是因为无聊才开着。 听见脚步声,秦野侧头看过去,语气轻飘飘地问:「她好点了吗?」 沉柏川淡声:「嗯,好多了,饭吃的下了。」 话才刚说完,视线就落到餐桌上那盘吃了一半的吐司,和那杯喝到一半、开始凉掉的豆浆。 他皱了皱眉,开口:「过来吃完。」 「不要,我吃不下了,而且无糖豆浆不好喝。」秦野懒洋洋地回。 沉柏川本想说什么,喉头一动,看了他一眼,最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。 ──江御辰的宝贝。行,让着你。 他什么都没说,默默走过去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乾净。 秦野盯着他动作,突然问:「我可以去看看她吗?我很好奇,什么样的人能让沉哥你这么──在乎。」 沉柏川手一顿,心里不自觉被这句话撩动。 在乎? 他抿了抿唇,没回应那个词,只淡淡地说:「不行。」 秦野哼了一声:「小气鬼。」 沉柏川挑眉看了他一眼,语气没什么情绪:「收起你的好奇心,去楼上再睡一下。」 「不要。」秦野抱臂,语气比他还硬。 沉柏川眉心微跳──这小祖宗,是连续拒绝他两次?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,语调不变地说:「那你去看看江御辰醒了没,问他要不要吃早餐。去。」 「好哇~」秦野弹了起来,蹦蹦跳跳往楼上跑。 沉柏川看着那背影,心里叹了口气。 ──终于支走了这吵死人的小东西。 顺手把电视关了,客厅重新归于安静。 他走到沙发坐下,仰头闭眼。 没睡,只是让脑袋静一会儿。 秦野小声推开门。 「辰。」他在床边低声喊。 床上的人动了动,迷迷糊糊睁开眼,一看到是他,什么话也没说,长臂一伸,直接将人整个拉进被窝里,圈进怀中。 「……我还想再睡一下,陪我。」江御辰声音低低的,还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。 秦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措手不及,撑着他的胸口想挣开,「可是我睡饱了──」 「我没饱。」江御辰语气懒洋洋的,手臂却紧了些,「乖,陪我一下,我真的还睏。」 秦野嘟了嘟嘴,赌气似的挣扎了一下,但江御辰的力道根本让他动弹不得,最后乾脆放弃挣扎,翻个白眼说:「你是牛吗?力气这么大。」 「你可是我最宝贝的专属抱枕。」江御辰半梦半醒地回,脸埋进他颈侧,蹭了蹭。 秦野小声哼了一声,但没再挣扎了。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躺着,房间里只剩下被窝里缓慢平稳的呼吸声。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,江御辰终于慢慢醒来。 他没急着放开,反而低头在秦野额头上亲了一下,懒懒地开口:「早安。」 秦野回望他:「你终于醒了。」 「嗯……被你香醒的。」江御辰打趣地说着,手还搭在他腰上不肯移开。 「辰,你饿不饿?」秦野问他,「沉哥说要不要下楼吃早餐。」 江御辰伸了个懒腰,像是还没完全回神,但听到“吃早餐”,倒是慢慢坐起身。 「好吧,那下去吃点。」他语气虽然无奈,但眼底全是笑。 起身的时候,他动作自然地把秦野单手公主抱起。 「喂!我自己会走──」秦野抗议。 「我知道,但我比较喜欢这样。」江御辰笑得理直气壮。 秦野也懒得挣,反正他习惯了,还顺势把脸靠在江御辰肩上,露出一副“就让你得意一下”的模样。 江御辰抱着他的宝贝,步伐轻松地走下楼,准备面对某个大冰块──以及他煮的早餐。 江御辰一步步踏下楼梯,脚步不急,像是刚睡醒还带着点懒意。 他一眼就看到沉柏川坐在沙发上,双眼闭着,但那根食指却在沙发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。 江御辰眉梢一挑,嘖了一声,走到他面前,懒洋洋地开口:「我的早餐呢?」 沉柏川缓缓睁开眼,就看到江御辰单手抱着秦野,那副姿态就像把自家小祖宗当装饰品掛着走动似的。 他盯着那对活宝几秒,语气冷冷:「他是没脚是不是?」 江御辰理直气壮:「老子爽抱就抱,你管得着吗?」语气懒懒,还顺手拍了拍秦野的大腿,「早餐啦,我饿了。」 「吃什么?」沉柏川语气淡淡。 「不知道,你弄就好。」江御辰往沙发上一坐,没半点客气。 沉柏川没出声,只是站起来,脚步稳稳地走进厨房,背影沉稳如常,嘴里虽然没说感谢,但行动上已经默默地做出回应。 毕竟半夜人家拎着医疗箱就赶过来,这份情,他心里记着,只是不说而已。 江御辰看他开始弄吃的,转头对秦野说:「我去看看她。」 怀里的秦野眼睛一亮,立刻跳起开心地说:「好啊,我也要一起去!」 话刚出口,还没走出两步,就传来沉柏川那道冷冷的声音:「你不行,你留在客厅。」 秦野脚步一顿,眉毛直接皱了起来,小嘴一撇,眼神像受伤的小狗一样,抬起头委屈地看向江御辰,唇瓣都嘟了起来。 江御辰瞬间心软,脸一沉,抬头就瞪了沉柏川一眼:「他怎样了?看一下又不会死,少块肉是不是?」 说完,也不管沉柏川什么反应,直接牵着秦野转身就走,往林俞晴房间的方向去了。 沉柏川站在厨房门口,想开口骂人,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了下去。 ──忍。现在还有求于他。 背影比平常更冷了几分,却还是默默地把锅里的火转小,继续把早餐煮完。 第69章 江御辰轻敲了两下房门,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进入。 一进门,他就看到林俞晴趴在床上,枕边立着平板。 江御辰看了不由得皱眉,语气温柔地唸道:「这样看伤眼睛啦。」 林俞晴抬起头,先是对他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,然后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── 一个她没见过的小男生。 身形不高,穿着宽松的T恤,头发微乱,脸蛋乾净白嫩,看起来也就十叁四岁。 林俞晴眨了眨眼,先乖乖对江御辰说了声:「早安。」 原本想问他怎么这么早又过来,但才注意到──江御辰穿的根本就是睡衣。 她忍不住惊讶地问:「你该不会……也顾了我一整晚吧?」 江御辰叹了口气,眼神里虽然带笑,但语气中难掩疲惫:「没办法啊,你昨晚烧太高。我要是不来,沉柏川大概会直接杀到我家把我扛过来。又怕半夜有什么突发状况,乾脆就留宿了。」 说完,他一边走近床边,一边瞄了一眼她眼前的平板,皱眉:「你现在还有伤,要多休息。懒几天没关係的。」 林俞晴小声地说:「可是我前几天都在偷懒……沉柏川说要我补回来……」 江御辰听了直接皱眉,手一伸,把平板拿起来就关掉了。 「嘖,他是有病是不是?」他语气不重,但不悦藏不住,「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休息,书又不会长脚跑掉。这是医嘱,你记好。如果那人有意见,叫他来找我。」 林俞晴忍不住笑了出声,小声说:「好啦,我听你的。」 江御辰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,伸手过来帮她探了下额温,接着把了把脉,随后语气轻柔地说:「来,我看看你的伤。」 一听这话,林俞晴反射性摇头:「不用了,我等下自己擦就好……」 她脸都红了起来。 昨晚是没力气、痛到没脸没皮地任他看光,现在稍微恢復一点,她的羞耻心也全回来了,而且怎么可能当着一个陌生人──还是一个「小男生」──给人看伤。 江御辰看出她的退缩,语气也更柔:「不行啦,我得看一下,而且你后面的伤你根本擦不到。乖一点,我会很小心的,好不好?」 林俞晴还在犹豫,眼神不自觉飘向站在一旁的秦野。 她脸红得更明显,小声地说:「……可是还有别人在……」 秦野听出了她的顾虑,立刻开口:「欸,我也是学医的啦,你不要这样看我嘛~」虽然缺课到被退学。 林俞晴愣了一下:「你?学医?你不是……国中生吗?现在学医都这么小的吗?」 秦野无辜地眨了眨眼:「我二十叁了喔。」 「什么──?!」林俞晴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。 「真的啦!」秦野得意地挑了下眉,语气一派轻松,「不信你问辰。」 江御辰一边动作熟练地掀开被子,一边笑着补一句:「真的,他只是脸看起来像小孩子,噢,还有行为也像。」 「……」林俞晴哑口无言,脑袋转不过来的同时,羞意也淡了些。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聊开了,气氛出奇的自然轻松。 而江御辰此时也熟练地开始检查她的伤势,动作细緻轻柔,没有半句打扰,只让她继续跟秦野聊天转移注意力。 门被推开时,沉柏川目光落在床上那一幕,脸色顿时冷得像冰块。 秦野正半躺在林俞晴身边,一手撑着脸颊,一边笑嘻嘻地跟她说着什么,林俞晴也笑着回答他,脸上那种轻松和熟稔,是沉柏川从没在她身上见过的。 而江御辰则坐在床侧,动作轻柔地帮她擦药,正在处理她臀部的伤。 ──最致命的,是林俞晴下身什么都没穿。 那一刻,沉柏川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狠狠扼住了喉咙。 他眸色陡沉,脸上没有表情,但杀气压得房内气温都低了几度。 他一句话没说,径直走到床边,居高临下地盯着秦野,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: 「滚出去。」 秦野还没察觉异常,眨了眨眼,不以为意地回了句:「不要啊,我聊得正开心。」 语气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。 沉柏川眼底瞬间沉了几分,他本想一把将那傢伙从床上抓起来,毫不留情地丢出去。 但他的手才刚一动,江御辰就抬起头,眼神冷得像刀。 他没说话,手上的动作依然精准稳定,但那道视线里藏着清清楚楚的警告。 那不是开玩笑。 那眼神像是在说:你他妈敢动他一根寒毛,我立刻跟你拼命。 沉柏川眉骨紧绷,手指不自觉地握紧。他不是没看出来——江御辰在真正动怒。 半晌,沉柏川深吸一口气,转向秦野,声音低得发闷: 「滚下来,坐椅子上聊。」 秦野挑眉,虽然知道自己撑得再多也讨不到便宜,但依旧嘴硬地说了一句:「那你早说嘛。」 说完才不情不愿地从床边爬起来,拖着拖鞋晃晃悠悠走去旁边的椅子坐下,还自言自语道:「真是的,他脾气怎么那么臭……」 沉柏川黑着脸没说话,转身走到窗边,双手插袋,背对眾人。 江御辰冷哼一声,低头继续擦药。 林俞晴整个人早就僵住,气氛像结冰,她刚刚好不容易放松下来,现在一秒又绷紧了。她不敢看沉柏川的脸,手指蜷着,心跳混乱成一团。 江御辰低声说:「别紧张,还差最后一点,忍一下就好。」 林俞晴轻轻点头,咬住唇,努力不去想那道沉冷的背影。 第70章 秦野偏过头,压低声音凑近林俞晴,像是在分享什么不得了的秘密。 「他这是在吃醋吗?」 「吃醋?」林俞晴愣了下,摇摇头。 「应该不是……」她努力想了想,「……我也不知道。」 江御辰听在耳里,抬眼白了沉柏川的背影一眼。那人背脊笔直,沉默得比开口更危险。 他悄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——最好立刻结束,把自家宝贝带走。 否则,万一沉柏川真的发疯把秦野怎么了,他是真的会不顾多年交情,和他拼命。 江御辰把最后一块药膏推开,确定伤口已处理妥当,这才将被子细细拉好,把她全身严严实实地遮住。 沉柏川听到动静后,他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,转过身来,目光依次扫过江御辰与秦野。 秦野正歪着脑袋看他,像是毫不察觉自己刚才踩在了危险边缘,还朝林俞晴挤了挤眼,似乎在说「我改天再来找你聊」。 江御辰却一副全然不想给沉柏川找茬的机会,淡淡拍了拍秦野的肩:「走,陪我吃早餐去。」 秦野一听立刻精神起来,笑嘻嘻地往江御辰那边跑去,却还不忘回头对林俞晴挥挥手:「好好养伤,下次我再来跟你八卦。」 林俞晴愣了愣,还没回话,江御辰已经一把搂住秦野的肩,转身朝门外走去。 「少说两句。」他的语气虽淡,动作却护得极紧,显然不想再给沉柏川任何机会翻脸。 沉柏川没动也没开口,只是目送两人离开房间,直到门轻轻闔上,室内重新只剩他与林俞晴。 外头的脚步声渐远,空气像被瞬间抽掉了温度。 沉柏川没有立刻开口,只是站在床边。 林俞晴下意识握紧了被角,眼神躲开他的视线——。 「还痛吗?」 他问得很平淡,却不像审问,更像在确认情况。 「比昨天好一些了。」 她犹豫了一下,又补了句,「你昨晚没睡吧?」 沉柏川没承认也没否认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伸手替她把肩上的被子拉好。 林俞晴看着他低头整理被角的样子,忍不住抿了下唇,压低声音:「……谢谢你。」 他的手顿了下,抬眼看她一瞬,没有回话,转身准备走。 但目光看到被丢在桌上的平板,顺手拿起来放到她手边。 「有什么事,可以打电话给我,我再过来。」 语气平淡,却像一种不容置疑的允诺。 林俞晴怔了一下,指尖下意识地握紧了平板。 等他背影消失在门外,她才意识到,自己竟有些受宠若惊。 如果有下次,是不是也会像这样被照顾着?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她立刻摇头—— 不对,沉柏川那个人,残忍得要命。 还是不要有下次比较好。 ** 江御辰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燕麦粥,旁边的盘子里摆了一颗剥好壳的水煮蛋。 秦野盘腿坐在沙发上,手里转着遥控器,懒洋洋地靠在江御辰身上。 「要不要吃点?」江御辰看了他一眼,舀起一勺粥晃了晃。 秦野随意瞄了一眼那碗燕麦粥,撇嘴:「不要,那不好吃。」 江御辰笑了下,低头继续喝:「嘴真刁,这健康啊。」 「不是刁,是挑,你没听过健康的东西不好吃这说法吗。」秦野反驳得一本正经,手指还在切换电视频道,「我只挑好吃的。」 江御辰没再多说,专心吃他的早餐,秦野则百无聊赖地换着台,但还是坐在他旁边,像例行公事一样守着他吃完。 沉柏川走出来,就看到江御辰坐在沙发上,慢悠悠地吃着燕麦粥。 秦野半躺在他身边,姿势懒散,整个人黏在江御辰身上。 沉柏川看了这对活宝一眼,淡淡开口:「你们两个一个样,吃东西就不能好好坐在餐桌上吃吗?」 他的视线移向秦野,又补了一句:「乾脆拿强力胶把你们黏在一起算了。」 气氛比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明显轻松了些,虽然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平淡,没有半点起伏。 江御辰啃着汤匙,抬眼回道:「嘖,规矩真多。你能不能活得随意一点、轻松一点?」 沉柏川看着他,不急不缓地回:「不是不能,是不想。」 江御辰也懒得再跟他斗嘴,低头继续吃。 第71章 江御辰吃完燕麦,随手把碗放在茶几上。 他起身,牵过秦野的手,淡淡地对沉柏川说:「没事我先走了,有事再叫我。我明天再过来。」 话音落下,也不等回应,就带着秦野一同离开了。 沉柏川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空碗上,眉心微蹙,沉默了两秒,还是走过去收拾。 他收碗的动作不急不慢,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,像是对这种「收尾」早已认命。 收拾完,他到书房挑了本原文书,转身走向林俞晴的房间。 房门推开时,林俞晴正乖乖地趴在床上,看着平板,神情专注。 听见动静,她抬起头,眼里带着疑问。 沉柏川没有解释,也没有任何多馀的表情,只是拿着书走到床边,坐下,背靠着床头柜,在她身侧翻开书页。 那距离不算近,也绝不远,足以让她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。 林俞晴心里暗暗揣测——他是单纯想在这陪我看书,还是要监视自己有没有偷懒,或者两者都有? 但无论是哪一种,她都不敢分神,乖乖地将注意力收回到自己该读的书上。 房间内很安静,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,以及两人并肩却各自沉浸的呼吸。 房间的安静持续了很久,直到林俞晴突然感觉到一股尿意。 完了。 她想上厕所,臀部的伤,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牵扯得火辣辣地痛。 沉柏川就坐在旁边,但她实在不敢开口打扰。 于是,她试图悄悄地挪动身子,打算一点一点地自己下床。 然而,还没动几下,沉柏川低沉的声音就不带预兆地响起—— 「你要干嘛?」 林俞晴一僵,尷尬地转过头,小声说:「我想……上厕所。」 沉柏川没回话,只是放下手中的书,站起身,直接将她抱起,往浴室走去。 她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,但被他抱着的触感和姿势……好像已经有那么一点习惯了。 到了浴室,他的视线先落在马桶上,像是在衡量什么。 几秒后,他没说什么,转身走到淋浴间,放下她,打开莲蓬头,水流倾泻而下,溅在地面上。 「就这样上吧。」他的声音淡淡的。 林俞晴愣住:「等一下……这里?地板?」 「不然你觉得你的伤能坐马桶吗?」 她低头想了一下,确实……做不到。 抬起头,她怯声开口:「那我自己来就好,你……」 后面那句「先出去」还没说出口,就被他看穿了。 沉柏川没有照她的意思做,只是俯身到她耳边,低声道:「害羞什么?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。」 话里有一瞬间压着笑意,那抹带着戏謔的笑很快收敛,取而代之的是冷淡的命令—— 「快点。我不想再重复我说过的话。」 林俞晴清楚他说一不二的个性,红着脸,低着头,硬着头皮解放。 水声、呼吸声交织在浴室里,气氛曖昧却压抑。 结束后,沉柏川没有多话,俐落地用水替她冲洗乾净,再用毛巾将她下身包好,重新抱起,安稳地放回床上。 把林俞晴放回床上后,沉柏川没有像刚刚那样回到床边看书,而是拖来一张椅子,坐在她的床边。 他的坐姿不急不徐,却天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,让人很难忽视。 「进度还差多少?」 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 林俞晴攥着被角,老老实实回答:「大概……还有两天的量。」 沉柏川没有立刻接话,而是沉默片刻,像是在衡量什么。 「我是不是给你太多自由了,才让你越线到这种程度?」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,可每个字都沉甸甸地落进耳朵里。 「从今天开始,我在家的时候,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。」 「我不在家的时候,做任何事都要先跟我报备。」 「家门,你近期是别想踏出去了。」 「在我同意之前,你被禁足。」 「每天的自由时间取消,看你那天的表现,我会决定给你多少。」 「其他时间,由我安排。」 最后一句落下,他微微前倾,与她对视,声音压得更低:「明白吗?」 林俞晴心里已经在疯狂吐槽——干,这是软禁加全程监控吧! 但她面上不敢有丝毫表情,老实地点头:「……我知道了。」 林俞晴垂着眼,乖得像一隻被勒住项圈的小兽。 「我知道了」这四个字刚出口,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把自由亲手递了出去,换来一副看不见的锁链。 脑子里闪过昨晚到现在的每个片段——他的冷眼、他的残忍、他的温柔、他端着粥叫她起床吃饭的样子……全都交织在一起,乱得让她分不清,自己到底是怕他更多,还是依赖他更多。 她很清楚,沉柏川的「安排」意味着什么。 那不是保护,而是赤裸裸的控制。 可偏偏,刚才他说「不能离开我的视线」时,她的心口,竟隐约有那么一瞬间微微一紧——不是抗拒,而是……被牢牢攥住的踏实感。 她赶紧压下这个荒唐的念头。 不行,这是恐惧,不是依靠。 她要记住,他是那个让她痛得几乎崩溃的男人。 可她低头看着自己被被子裹住的双腿,还有刚才被他抱着去厕所时的稳定怀抱……心底那点微弱的、危险的暖意,又顽固地没被驱散。 第72章 沉柏川听到她那句「我知道了」,目光停了两秒,似乎是在衡量她的态度,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,将椅子往旁边一推,重新拿起那本原文书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。 林俞晴也不敢怠慢,乖乖低头翻开平板,开始补之前落下的进度。房间里只有翻页声、手指滑过萤幕的细微摩擦声。 时间一点点过去,沉柏川时不时放下书,走到桌边倒水,回来后不容置疑地递到她手边—— 「喝。」 林俞晴不敢拒绝,每次都乖乖接过去,喝完再还空杯给他。 到饭点的时候,他起身走出房间,没多久便端着一份热腾腾的饭菜回来,直接放到她面前,语气不重不轻地说:「吃。」 她吃得慢,他也不催,偶尔淡淡瞥一眼,直到她放下餐具,他才拿过碗筷,出去又端回药和水。 「吃了。」依旧是命令口吻,没有多馀的解释。 整个过程中,他没有和她多说一句废话,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,像是机械化地在照料她。林俞晴多次想找个话题,哪怕只是打破这种安静,可话到嘴边,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,只能生生咽回去。 可看着他一整天下来这样替她倒水、做饭、递药,行动间熟稔得像是早已习惯这种照顾,她脑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—— 昨天那个冷酷无情、让她痛到极限的男人,和今天这个默默照料她的沉柏川,真的是同一个人吗? 她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了,还是有什么开关可以啟动和关闭。 ** 晚上,沉柏川看了眼时间,觉得差不多了,便放下手中的书。 视线落向趴在床上的林俞晴,声音低沉简短地开口:「转过来。」 林俞晴愣了一下,意识到他是要检查伤,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羞意。她原本想微微抗拒,但才一抬眼,就对上他那沉冷如铁的目光,像被钉在原地般安静下来,乖乖照做。 他低头伸手撩起她的衣服,检视她胸前与腹部的鞭痕——原本的肿胀与红痕已经褪去,皮肤只留下一层淡淡的粉色,触感也不再发热。视线再往下,大腿前侧还残留几条偏青色的痕跡,但肿胀消退,恢復情况明显。 「还行。」他低声说,语调听不出情绪。 沉柏川伸手轻按她肩膀,让她翻身趴好。背部几乎已经看不到伤痕——那里本来就没用多大力,现在只剩白皙的肌肤,乾净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这一幕,让他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,点了下头。 直到目光落到臀部。 原先一道道血痕边缘的肿胀已经消退,虽然还有几片惊心的青黑色,但组织液早已不再渗出,表面凝结成薄薄的癒合层,显示着伤口正在往好的方向走。 沉柏川看了几秒,没有多言,只替她把被子重新盖好,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:「睡觉。」 他转身离开,带走了一室的压迫感。 林俞晴以为今天就这么结束了,正慢慢放松下来时,门口又传来脚步声。 她还没睡着,只是静静地听着动静。 沉柏川推门进来,顺手关上门,脚步稳而安静地走到床边。下一秒,被子被掀开,他毫不犹豫地在她身侧躺下。 沐浴乳清淡的香气混着热度,瞬间笼罩在她周围。 林俞晴睁着眼,看着他这一连串自然到彷彿理所当然的动作,忍不住惊讶开口:「你要睡这?!」 黑暗中,他抬眼看了她一瞬,眼神在阴影里看不清,只是低声回道:「不然半夜你想上厕所,要自己爬去吗?或者又烧起来,你会自己告诉我?」 不等她回话,他闭上眼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:「安静,睡觉。」 话落,他闭上眼,再没多说半句。 林俞晴张了张嘴,什么也没回。她全身紧绷着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,生怕吵到身旁的恶魔。 可不知过了多久,睡意还是悄悄涌上来,把她一点点拖进梦里。 ** 夜色沉得更深,窗外的光被厚重的窗帘拦住,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。 林俞晴睡得不安稳,身子轻颤了一下,像是被什么梦惊到。 沉柏川立刻睁开眼,视线落在她脸上,抬手将往下滑的被角拉好,覆到她背上,又轻拍了两下,像是在安抚。 她似乎感觉到了,下意识往温热的方向缩了缩。 沉柏川的动作顿了下,随即伸臂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。 低头探了探额头,温度正常,他才重新闭上眼。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,安静得像是要与他同步。 第73章 隔天一早,林俞晴醒来时,床边早已空了,连昨夜残留的温度也消散得一乾二净。 她尝试支撑着身子想起来,却在臀部伤口被扯动的瞬间痛得倒吸一口气,直接放弃,趴回原位。 无奈之下,她伸手拿起床边的手机,拨了沉柏川的号码。电话没有接通,但几秒后,房门就被推开。 他没多说一个字,径直走到床边,俯身将她抱起,往浴室走。 林俞晴一边被抱着,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——他怎么知道我要干嘛?这人是会读心术吗? 他将她放到淋浴间,熟练地打开莲蓬头,语气平淡:「上吧。」 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,但因为昨天已经这样经歷过一次了,今天的她比上次自在了些,没有那么窘迫。 等她结束,沉柏川替她冲洗乾净,俐落地用毛巾裹好,转身抱到洗脸台前,淡声道:「洗漱。」 说完便走出浴室。 林俞晴乖乖洗了脸、刷了牙,可洗完后,他仍未回来。 她只好硬着头皮,拖着沉重的脚步,一点一点往外走,尽量不去牵扯到伤口。 刚踏出浴室,沉柏川正好拿着早餐回来。 看到她艰难地挪动,他眉头一沉,立刻将手上的早餐放到一旁,快步上前,把人重新抱回床上。 「先擦药。」他低声说。 林俞晴乖乖地点了点头。 沉柏川动作一贯俐落,先将药膏挤在指腹,低头替她细细涂抹在伤口上。 冰凉的药膏触感和他的指尖温度交替落在皮肤上,让林俞晴不自觉紧了紧指尖,但她没有躲,也不敢躲。 处理完最后一处,他替她将被子盖好,随即拿起一份用纸袋装着的早餐,抽出一个叁明治。 他把托盘铺在床上,位置角度都算得恰到好处,像是早已习惯这种细节。 「吃。」沉柏川简单吩咐,然后在床边坐下,拿起手机,指尖飞快地回覆讯息。 虽然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萤幕上,但她却感觉——他全程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 林俞晴心里有种压迫感,乖乖低头,一口口把叁明治吃完。 她的感觉没错——沉柏川的注意力确实在她身上,馀光时时落在她的动作上。 见她吃下最后一口,他伸手拿过一杯温豆浆递来:「喝。」 林俞晴接过,低头慢慢喝完。 紧接着,沉柏川将平板放到她手边,语气淡淡:「继续补进度。」 说完端起托盘走了出去。 没多久,他又回来,手里多了笔电和几份文件,放到床边的书桌上坐下。 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声,房间里沉默却不空荡。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,房间里只剩下翻页、打字和偶尔的笔尖摩擦声。 林俞晴原本还想偷偷走神,但每次她的视线稍微飘远,下一秒就会感觉到沉柏川的馀光落下来——那种无声的提醒,比直接开口更让人收敛。 她只好安分地盯着平板,一页页完成自己的进度。 中途,沉柏川会在处理完一份文件后,顺手倒一杯水,放到她手边,语气简短到像在交办命令:「喝。」 等她喝完,他又低头继续工作,好像一切只是例行公事。 ** 将近中午时,沉柏川看了看时间,合上笔电,起身走出去。 不出十分鐘,他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份午餐——一份是她的,一份是自己的。 餐盘上摆得整整齐齐:一小碗五穀饭、几片切得方方正正的水煮红萝卜、一叠水煮青菜,外加一份没有任何调味的鸡胸肉。 全都是林俞晴最不喜欢的类型。 沉柏川把餐盘放到她面前,语气一如既往地简短:「吃。」 自己则坐在旁边,低头开始吃起他自己那份。 林俞晴看着那几乎没什么味道的菜色,心里暗暗垮下去。 可是他就在旁边的情况下,她连筷子都不敢放慢,更别说挑食——于是乖乖一口口吃下去。 沉柏川馀光瞥到她那副「面无表情到快石化」的样子。 慢悠悠开口—— 「不喜欢?」 林俞晴一愣,下意识就摇头:「没有……」 沉柏川低低一笑,却没有半分温度:「最好没有。你要是剩一口,我保证接下来一週都给你吃这组配餐。」 林俞晴立刻低头,像是生怕被看穿心思似的,默默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。 心里骂了他八百遍「恶魔」,嘴上却只能说:「吃完了。」 沉柏川看了她一眼,似乎很满意这个速度,淡淡应了声:「嗯。」 随手收走餐盘,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。 林俞晴看着他收走餐盘的背影,内心默默仰天长叹。 五穀饭、红萝卜、青菜、鸡胸肉——这组合简直是「健康餐地狱四重奏」。 还是没有油、没有盐、没有任何灵魂的那种。 她心想,如果她这辈子还有机会吃上一顿油滋滋的炸鸡配奶茶,那一定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。 只是想想,她又自觉有点可悲。 偏偏在这种时候,沉柏川就坐在旁边,连抬眼都没有,可那种「不许有异心」的压迫感却实打实地悬在她头顶。 这种感觉,像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锁链,把她的手腕牢牢拴住——她甚至能想像到,要是她挑食不吃,他下一秒就能淡淡地开口,说一句让她立刻放下叛逆心的话。 所以她只好面无表情地全吃光,然后在心里疯狂抗议: 沉柏川,这根本是变相的精神折磨!他一定是故意的! 第74章 沉柏川收拾完餐盘,又回到房间,手里捏着几颗药粒,淡声道:「吃了。」 林俞晴乖乖接过,吞下后才刚松一口气,手边就被塞了一台平板。 「继续。」他没有多解释,就像是在陈述一条不容置疑的规则。 林俞晴心里无声哀嚎——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吗? 但表面依旧老实,点开教学文件就开始看。 沉柏川坐回书桌处理文件,键盘声和纸张翻动声不紧不慢地在房间回盪。 她看着看着,眼皮越来越沉,意识像被拖进一片温暖的水里。 忽然—— 「我不介意现在帮你提提神。」 他的声音像是忽然在耳边压下来,冰凉而冷静。 林俞晴猛地清醒,抬头便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,急忙摇头:「不用不用!我不想睡了!」 对方只是淡淡收回视线,继续工作。 房间再次归于安静。 直到一阵连续的震动声打破平静。 林俞晴低头一看,是手机在枕边亮着,她手刚伸出去,眼角馀光就撞上了沉柏川的目光。 「给我。」他语气不重,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馀地。 她犹豫了一瞬,还是乖乖递过去。 沉柏川低头一瞥——讯息是秦野发的。 眉峰微皱,他心底泛起一丝不耐:什么时候换了联络方式? 讯息内容他懒得看,直接长按关机,将手机往旁边一丢。 「读书。」他收回目光,声音又恢復那种沉静的冷。 林俞晴低下头,乖乖看平板,连偷偷叹气都不敢。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,房间里依旧安静。 突然,这次换沉柏川的手机震动起来。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——江御辰。 手指一滑,接通,薄唇紧抿,却一个字也没说。 那头的江御辰还没意识到电话已经接通,正懒洋洋地逗着秦野:「再亲一下……好好好,亲叁下……」 直到他觉得背景音诡异地安静,才狐疑地低头看了一眼——明明是接通状态。 江御辰眉一挑,语气瞬间不爽:「你他妈接电话,不会说声喂吗?」 紧接着又甩下一句:「我大概十分鐘后到你家。」 沉柏川神情冷淡,连多馀的呼吸声都没有,听完就直接按下掛断键。 「……喂?喂?」 江御辰皱眉,对着空气喊了两声,才发现通话早已结束。 他盯着手机萤幕上的「通话结束」四个字,额角青筋跳了跳,最后只能低骂一声—— 「干!」 ** 十分鐘后,门铃响了。 不是那种礼貌地按一下,而是连续的—— 「叮咚!叮咚!叮咚叮咚叮咚——」 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门铃按坏的节奏。 沉柏川眉头瞬间拧紧,放下手里的文件,沉着脸走去开门。 门一开,江御辰就像被弹簧弹出来似的破口大骂—— 「你一字千金是不是?开个口有这么难吗?」 沉柏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只是淡淡挑了挑眉,像在说——骂完了? 江御辰被这股冷场压得自讨没趣,哑火了一秒,转口道:「我去看她。」 原本跟在江御辰身后的秦野刚想一起进去,江御辰馀光瞥到沉柏川那张脸——黑得能滴出墨。 他想起昨天沉柏川差点对秦野动手的画面,立刻心生警惕。 为了避免一场腥风血雨,他转身,好声好气哄道:「野,乖乖先在客厅等,好不好?我看完她的伤,你再进来。」 秦野一听就不乐意,小嘴翘得老高:「不要!我想跟她聊天!」 江御辰耐着性子继续哄:「乖嘛,我等下带你去买棉花糖。」 秦野眯起眼盯着他,开条件:「还要叁串糖葫芦。」 江御辰失笑,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:「太多,一串。」 「两串。」 「好。」 「成交!」 秦野立刻转身跑去客厅沙发,一屁股坐下,双腿晃啊晃地等着。 第75章 沉柏川走在前头,推门先进了房,江御辰才慢悠悠地踏进来。 「哈囉。」江御辰对林俞晴点了点头,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,「嗯,看起来气色好多了。」 他走近,语气温和:「我看看你的伤。」 林俞晴耳尖微红,怯生生地点了点头,转过身去,把脸整个埋进枕头里,像是只要这样,就能把自己藏起来。 江御辰看着她这副鸵鸟样,眼底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,心里觉得小姑娘有点可爱。 只是笑意还没完全散开,一抬眼就对上沉柏川那道带着杀气的视线——彷彿在警告他少逾矩。 江御辰心里暗骂:这死人脸。 表情立刻收回,冷了几分,不再搭理他,伸手把被子拉开,低头查看伤势。 破皮的血痕已经覆上了一层新癒合的皮层,他语气平淡地交代:「这里不用再擦药了,结痂时会痒,擦点乳液就好。」 说完,他又看向旁边那片深色瘀痕,低头从医药箱里翻出一瓶药膏,丢给沉柏川:「黑的地方擦这个。」 沉柏川接过,只是点了下头。 两人说话的同时,门口传来一个黏黏糯糯的声音——秦野隔着门缝喊:「好了没——要多久啊?我等很久了耶——快一点嘛——好了没、好了没——」 那声音一遍遍地穿进房里,像背景音一样鑽进江御辰耳里。 他一边翻医药箱,耳朵一边听着门外的催促,语速不自觉加快,将最后几句交代完,动作俐落地帮林俞晴拉好被子,转身走去开门。 结果门一开,重心压在门缝上的秦野直接往前一扑,整个人跌进他怀里。 「干嘛突然开门啦——」秦野小小抱怨,语气里却透着撒娇。 江御辰低头看他那副模样,眼神瞬间软了,把人揽紧揉了揉:「抱歉抱歉,我怕你等不及嘛。哪里撞到没有?」 说着,他还拉开一点距离,低头打量秦野的全身,确定没事后,秦野立刻甩开他跑了过去,蹦到床边,兴冲冲地凑到林俞晴身边。 秦野刚张嘴想说话,馀光却瞥见沉柏川正抱着手臂,脸色冷得能滴出水,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。 他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,转头对江御辰抱怨:「你带他出去啦,他在这,我怎么跟她聊天。」 江御辰挑了下眉,似乎还在想怎么把这座冰山请出房门。 林俞晴察觉到两人的眼神交错,抬起头望向沉柏川,像是在等他的允许。 沉柏川低头看了她一眼,沉默片刻,又看了看手錶,淡淡吐出叁个字:「十分鐘。」 话落,他长腿一迈,直接往客厅走去。 江御辰见状,伸手揉了揉秦野的头,笑道:「行,你们聊吧。」说完,也转身跟着沉柏川出了房间。 秦野目送两个「老大」走出去,立刻转头,语气带着点质问:「你干嘛不回我讯息?」 林俞晴愣了愣,小声回:「呃……手机被沉柏川拿走了。」 秦野翻了个白眼,毫不掩饰地嫌弃:「抢回来啊!换我早就抢回来了。」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,从他的表情就知道,他说的不是玩笑。要是换成他,八成真的会硬抢。 林俞晴只能无奈道:「我又不是你,我哪敢啊。他可是沉柏川,不是——你的江御辰。」 秦野嘴角一瘪,满脸不服气:「这么怕他干嘛?反抗啊。」 林俞晴斜了他一眼,没回话,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趴着的姿势,再看向他,那眼神像在说——你自己看看,这就是踩线的下场。 秦野眨了眨眼,立刻领会,语气一收:「呃……噢……好吧。」 他乾脆转了话题,神秘兮兮道:「欸,对了,我有巧克力,要不要吃?」说着便开始翻口袋,掏出刚刚江御辰买给他的零食。 林俞晴望着他,心里犹豫——她能吃吗?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沉柏川的脸。 秦野才不管这些,直接拆开包装,半是恶作剧半是认真地把巧克力凑到她嘴边:「张嘴,啊~心情好伤才好得快,快吃!」 林俞晴看他那副孩子气的模样,忍不住笑了,还是低头咬了一口。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,连心底都暖了起来。 她看着秦野,忽然明白——为什么江御辰会那么宠他了。 ** 两人走到客厅,江御辰一边翻着包,一边拿出几个小药袋,放到茶几上。 「这包早上、中午吃,这包晚上吃,这个一颗的睡前吃。」 他边说边用手指敲了敲不同的药袋,好让沉柏川记住。 沉柏川点了下头,伸手接过,动作利落地收好,转身回到沙发,在江御辰旁边坐下。 江御辰瞥了他一眼,忽然开口:「欸,你这个……比较特别啊?」 沉柏川抬眼看了他一瞬,没接话。 江御辰不是第一次来帮他处理这种事了——过去,也曾替几个被他打伤的女人看过伤。只是以前,那些人顶多在这里过一夜,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,连沉柏川的人影都见不着,更别说什么照顾。 他不会留人,更不会守在旁边。 可林俞晴不一样。她住在这里,还得到了沉柏川难得的关心,甚至可以用「温柔」来形容。 见沉柏川沉默,江御辰挑了挑眉,语气慢下来:「特别的话,就好好抓着。别把人吓跑了。」 顿了顿,又补了一句:「她,跟那些过去的人不一样吧?」 的确,沉柏川以前接触的,都是从圈子里的管道认识——各取所需,结束之后互不相干。 而林俞晴,是他第一次从圈子外,亲手拉进自己世界的人。 沉柏川没给答案,仍旧沉默,但江御辰知道,他把话听进去了。 第76章 十分鐘后,沉柏川看了眼时间,起身回房,江御辰紧跟在后。 刚踏进房间,沉柏川的视线就落在床边——那里随意丢着一张巧克力包装纸。 他的眉心立刻沉了下来,先看了秦野一眼,又转向林俞晴。 林俞晴对上他的视线,心头一紧,立刻心虚地移开目光。 沉柏川什么都没说,只抬眼看向江御辰,视线微微一挑,示意他自己看那包装纸——脸色明显不悦。 江御辰顺着看过去,心里立刻咯噔一下:不好,自家小祖宗要遭殃。 他连忙走过去,一把揽过秦野的肩,笑得格外夸张:「野~走啦,咱们去买棉花糖。」 秦野皱眉:「我还没聊完呢——」 江御辰哪里敢给他磨蹭的机会,乾脆直接弯腰一把把人扛上肩,压根不给反抗的馀地。 秦野在肩上拍了拍他的背:「欸!放我下来!」 江御辰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,临走前还转头对沉柏川随口丢下一句:「走啦。」 说完就加快脚步,像逃命似的离开现场。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,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。 沉柏川没有急着说话,迈步走到床边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。 他忽然低下身,单手撑在她枕边,另一隻手,拇指与食指扣住她下頜两侧,其馀叁指微握拳抵在她下巴底,力道不重,却足以让她的脸被迫抬起,对上他的视线。 那双眼沉沉压下来,像要将她整个人看穿。 「你吃了?」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制感。 林俞晴下意识想避开,但脖颈被那隻手牢牢掌控,连转动的馀地都没有。 「……嗯。」她只能老实回答。 男人的指尖微微收紧,像是在警告,声音依旧淡漠:「以后,没有我允许,别乱吃任何东西。」 说完,他才松开手,顺势将枕边的平板放到她面前,语气恢復成冷淡的指令:「继续。」 林俞晴乖乖接过,低头看着萤幕,感觉自己重新被拉回了那种被紧紧掌控的窒息感里。 沉柏川处理完公事后,也没离开,只是拿了本书坐在一旁,翻开看了起来。 房间里静静的,直到饭点,他才起身走出去,不久又端着晚餐回来。 林俞晴瞄了一眼那盘菜色,瞬间更确定——这男人是故意的。 没有任何调味的水煮花椰菜,还有水煮牛肉片配糙米,简直就是她挑食名单的集体亮相。 她心想,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不爱吃什么的?还全记下来了,现在特地准备这些来逼她吃。 这一定是报復。 沉柏川自己也端了一份,跟她一模一样的餐。 他在床边的桌子坐下,低头吃自己的那份,动作安静而专注。 林俞晴只能苦着脸,一口一口把那堆食物咬碎吞下去。 他就在旁边,她完全没胆子不吃,更不敢用吞的代替咀嚼,只能耐着性子,把那股讨人厌的味道一点点嚼烂,再慢慢咽下去。 林俞晴痛苦地吃完最后一口晚餐。 沉柏川瞥了一眼,满意地端走,转身又拿来下午江御辰送来的中药包,照着江御辰的交代分成早、午、晚和睡前四份。 药包一落到桌上,淡淡的药香立刻飘出。 林俞晴皱了皱眉,那是她讨厌的中药味。 「有问题吗?」沉柏川冷声问。 她嘴唇动了动,却不敢说出口,只能乖乖低声道:「知道了。」 沉柏川将晚餐时段的那包拆开,推到她面前。 「吃。」 她只好在他视线的压迫下,把那苦涩的药粉一口吞下去。脸色比刚刚吃晚餐时还难看。 沉柏川看着她那副样子,唇角压着似笑非笑,心底默默记下——她不喜欢中药。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,只等她喝完水,便俯身把人抱起,往浴室走去。 「洗澡。」他语气不容置疑,把她放到地上。 林俞晴看他完全没有转身离开的意思,瞬间心慌。 该不会……他要在这里盯着她洗吧? 她刚想开口,他已双手抱胸,悠然地靠到墙上,看着她乱了阵脚。 「你…你…」她结结巴巴地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 沉柏川挑了挑眉,缓缓走近,贴到她背后,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—— 「嗯?要我陪你一起洗吗?」 林俞晴耳根瞬间红到脖子,浑身僵硬。 沉柏川看她这副模样,心里玩得正欢,眼底闪过一抹愉悦。 闹够了,他才转身往外走,临出门前还不忘贴心地帮她带上门。 林俞晴呆站在原地,盯着刚被关上的浴室门,脑子里还回盪着他贴在耳边那句带着温热气息的话。 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—— 要是他真的没走,要是他真的一起洗呢? 她可是天天看着他穿衬衫的样子,肩膀宽、腰线窄,那衣服底下肯定是结实的胸肌、腹肌,一点赘肉都没有。 想到这里,她猛地回神,心脏怦怦直跳,耳尖发烫得像要滴血一样。 「干…我在想什么啊…」她在心底小声骂自己,却怎么也赶不走那个画面。 那丝微不足道的期待却像偷偷藏起来的小火星,悄悄烧着,不受她控制。 第77章 她心神不寧地洗完澡,打开门,就看到他正坐在那熟悉的位置——那张像审判席一样的椅子上。 上次他这样坐着等她,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。实际上才一个礼拜,但那种压迫的熟悉感却瞬间回来了。她突然想起,这个时间……是他说的「算帐时间」。她怎么会一时忘了?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,用视线示意她过来。 看他没有任何动作的样子,显然是打算让她自己走过去——完全没有要抱她的意思。 林俞晴只好认命,一点点地往他面前挪,小心翼翼地控制每个动作,不让伤口被牵扯到。 沉柏川看着她的动作,神情像是在暗暗打量,评估着她的状态。 她移动得不算慢,他心里盘算了一下:看来……是不影响行动了。 林俞晴慢慢挪到他面前站定,他也不催,只是静静地坐着,眼神沉稳地落在她身上。 等她站好,他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——「跪下。」 语气不重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像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她肩上。 林俞晴抖一下,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,但还是乖乖跪下去,背挺得笔直,不敢有一丝多馀的动作。 沉柏川低下视线,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到她面前。 林俞晴接过一看,愣住了——那是几个月前,他让她写下「想做什么」的那张纸。 「一条条唸出来。」他声音淡淡的,听不出情绪。 林俞晴低头,视线落在纸上,开始照着唸: 「想补完高中学业……」 「我不想一辈子被当没毕业的废物……」 「我想进大公司上班,不是便利店或餐厅那种临时打工……」 话音越往后,她的声音越小,像是自己都觉得心虚,连眼神都开始闪躲。 「嘟囔什么呢?」沉柏川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,带着明显的不悦,「大声点,重来。」 林俞晴肩膀微微一抖,只能硬着头皮从头开始,这一次,声音不敢再小。 她唸完「目标」的那一段,视线滑到后面的「许愿」部分时,动作顿了顿,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。 沉柏川像是看穿她的心思,淡淡开口:「后面的许愿池不必了,你现在没有资格想那些。」 语气不重,但字字沉得让人无法忽视。 「现在告诉我,你读书,是为了应付我吗?」 林俞晴被问得一瞬间呼吸一紧,唇动了两下,却没能立刻发声。 沉柏川的声音低了几分,带着不容回避的气场:「回答我。」 「不是……不是应付你。」她终于开口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 「那是为了什么?」 「为了我想要的目标。」她低着头,老实回答。 「那你偷懒的时候在想什么?明天再读?明天再做?」他的语气忽然一冷,像刀一样直逼她的心口,「你有多少个明天?」 她被逼得哑口无言,只能低下头,乖乖听着训斥。 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,捏得布料都皱成一团。 沉柏川见她垂着头,不说话,便收了声。他知道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。 「还差多少进度要补?」 「剩大概一天的量。」她老实回答。 沉柏川点了点头,起身去拿回平板和一本书,把平板放到她手里,声音平淡却不容拒绝:「那就继续,补到十一点。」 他自己则坐回刚刚的位置,翻开书看了起来。 林俞晴心里清楚,今晚的自由时间没了,而且还得跪着补进度。她很想仰天长叹,但一想到这是自己作死的结果,只能认命反省,乖乖看起书来。 刚开始她还能集中精神,可随着时间推移,膝盖越来越痛,双脚也渐渐发麻,腰酸得难受,不由自主地动来动去。 沉柏川其实早就注意到她的细小动作,但没有立刻出声。直到她动得幅度越来越大,他才慢悠悠地开口—— 「动什么?」 林俞晴吓得一僵,下意识停住,小声回:「脚……有点麻。」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,像是在判断她是真的难受,片刻后才淡淡开口:「站起来,活动一下。」 林俞晴立刻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,两条腿僵得像不是自己的,只能慢慢伸展。 沉柏川瞥了她一眼,语气依旧冷冷的:「叁分鐘。」 林俞晴心里想哭又不敢多说,只能默默活动着腿,还得掐着时间,不敢多站一秒。 叁分鐘一到,她刚要跪回去,沉柏川忽然起身,拿了一个枕头丢到她面前,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:「跪这上面。」 林俞晴愣了一下,乖乖照做。枕头虽然比硬地板好受,膝盖不会刺痛,但那种酸麻感依旧在,舒服不到哪里去。 沉柏川见她跪好,重新坐下,低头看书,但眼角馀光始终锁在她身上,注意她一举一动。 ** 沉柏川看了眼手錶,见时间差不多了,合上书淡淡开口:「起来吧,去睡觉。明天再继续。」 林俞晴彷彿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,立刻想站起来,却发现双腿早就酸麻到不像自己的,刚一用力就传来又酸又痛的刺感。她艰难地撑着膝盖试着起身,结果重心一晃,整个人朝前栽去。 她跪的位置正对着沉柏川,他几乎不费力就稳稳接住她。低头看了她一眼,没多说什么,只是顺势弯腰将人打横抱起,直接走向床边。 将她安稳放好后,他转身从桌上拿来睡前的中药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:「吃了。」 林俞晴皱了皱鼻子,还是乖乖接过吃下。沉柏川见她吃完,视线落在她的膝盖上,手伸过来轻按了一下,随即拿过江御辰留下的药膏,俐落地帮她涂好。 「明天一样时间自己起来,照旧。」他语气不重,但不容置疑。 林俞晴只能点头表示明白。沉柏川才关了灯,带着一身沉稳的气息走出房门,轻轻带上门。 第78章 隔天早上六点,尖锐的金属铃声「铃铃铃」突兀地炸响在房间里,林俞晴整个人被吓得一激灵。 那是沉柏川昨天丢给她的老式闹鐘,声音刺耳得像要把人从梦里拽出来,完全不是她以前手机上那种温和的音乐闹鐘。 手机早就被沉柏川没收,所以她也只能认命。 她先在被窝里伸展了一下四肢,试着活动关节,确认哪些幅度不会牵扯到伤口。意外地,她发现状况好了不少——只要动作别太大,就不会不舒服;即便不小心拉到伤处,也只是微微刺痛,远不及之前那种让人忍不住皱眉的疼。 这究竟是沉柏川细心照顾的功劳,还是江御辰的药真的见效,她一时间分不清。 不过她还是默默在心里道了声感谢,没再多想,翻身下床,去浴室洗漱,然后朝房门外走去。 走出房门,她一眼就看到沉柏川穿着衬衫西裤,站在餐桌旁整理着袖口,动作一丝不苟。 直到这时,她才意识到——今天是星期一了。 视线下意识落在那衬衫笔挺的背影上,再往下,是透过布料也能看出线条分明的肩背与腰身。 胸膛结实,腰腹紧实有力,她不用想就知道,衬衫底下是一具精壮到让人移不开眼的身材。 脑海忽然闪回昨晚,他在浴室门口俯身靠近耳边,那句低沉又带笑意的话—— 「要我陪你一起洗?」 那声音和热气彷彿又贴在耳际,让她愣在原地,心跳莫名加快。 沉柏川听到她开门的动静,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人过来,眉心微皱,转头一看—— 她正站在走廊上,不知在想什么,神情有些飘忽。 「过来吃饭,站着不动在干嘛?」 低沉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惊醒。 林俞晴猛地一颤,脸颊发烫,心虚地移开视线,慢吞吞地走到餐桌前,看着椅子,犹豫着要不要坐下—— 沉柏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,语气不带丝毫温度:「坐不了就站着吃吧。」 话音落下,沉柏川便收回视线,拉开椅子坐下,自顾自地吃起早餐,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,像刚才那句话只是陈述事实,而不是在故意刁难。 林俞晴哑口无言,只能默默端起自己那份餐盘,站到餐桌旁低头吃起饭来。 温热的豆浆在嘴里没有味道,水煮蔬菜更是难以下嚥,但在这种氛围下,她连皱眉都不敢,只能一口一口咽下去。 餐桌上除了碗筷的碰撞声,就只剩沉柏川不紧不慢的咀嚼声。 他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,却让她有种被无形笼子锁住的感觉。 沉柏川吃完,擦了擦手,直接起身往书房去了。 林俞晴看着他的背影,心底默默叹气,还是先收拾了自己和他的餐具,动作一点都不敢慢。 她知道该去书房了,可一踏进去,脚步却在门口停住。 原本靠墙、属于她的小天地的读书区,已经被重新佈置——桌子被搬到沉柏川的办公桌旁,两张桌子呈L型紧密相接。 那个位置,沉柏川只要稍微撇头,就能把她整个人锁进视线里,哪怕用馀光,也不可能放过她的任何一个小动作。 而她这边,只要一抬头,就会直直对上他,彷彿任何呼吸、每一页翻动的声音,都逃不过他的监视。 林俞晴心里疯狂吐槽:这是直接把自己塞进笼子里锁死了吧? 她在门口愣着没动,沉柏川挑眉抬眼,视线凌厉地扫过来。 她立刻收起所有抱怨,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己的新位置。 就听到他淡淡开口:「站着读吧。」 短短一句话,像是判了她的刑。 他随即收回目光,重新看向电脑,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急不慢。 林俞晴只能无奈地站在那,把罪魁祸首——偷懒的自己——在心里骂了个遍。 现在好了,每分每秒都被盯着,连喘口大气都不敢。 沉柏川正低头敲着键盘,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:「药呢?吃了吗?」 林俞晴怔了一下,完全忘了那包中药粉。 她有点心虚地回:「呃……忘了。」 沉柏川抬眼看了她一瞬,没有多馀表情,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:「去吃。」 短短两个字,却让她不敢有半分迟疑,立刻放下手里的书,乖乖回房拿药。 吞下那股苦得齜牙的中药后,她又默默回到书房,重新站回原位。 沉柏川没再看她,也没再多说什么,只是继续处理手上的文件—— 但林俞晴知道,他肯定把这件事记下了。 那种被人默默在心底划上一笔的感觉,让她背脊凉凉的。